皇帝抚慰她的动作一下子顿住,邵循忍不住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果然下一刻就被他从怀中挖了出来。
皇帝的眉眼沉下来,显得有些严厉:“是谁跟你说过这样混账的话?那个秦氏?还是柳心,或者说……是太后?!”
邵循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是我自己有感而发,自己吓唬自己的……”
皇帝有着稍显浅淡的眸色,但是此时却像是黑沉沉的海水,一眨不眨的盯在邵循身上,一字一顿道:“恪敬是自己作死,要临盆了还不老实,自找的难产,你如何会同她一样?”
他和颜悦色的时候居多,特别是对着邵循时,更是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现在冷不丁沉下脸色,若让外人看到,倒让人能回忆起他登基初时的性情。
邵循登时又是惊吓又是委屈偏还带着一点心虚,忍不住抽了抽鼻子:“我、我不过问一句……又不是说一定会……”
皇帝见自己的脾气似乎吓到了她,忍不住皱了皱眉,接着勉强放缓声音,抱着她温言哄道:“好了,是朕错了,朕不该乱发脾气……只是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们小姑娘这样乖,如何会同恪敬一样?”
邵循现在也只有在性情上才能看出是怀了孕的人——她的情绪起伏变大,也更容易多愁善感,被凶了便克制不住想哭,被哄了几句又觉得哭不出来了,现在要哭不哭,眼泪却消了下去,当真尴尬得紧。
皇帝看她这样子,也忍不住笑了,摸了摸她干燥的眼角,打趣道:“像小孩子一般,干打雷不下雨。”
邵循觉得下不来台,气得往他身上拧了两下,到最后自己的手倒是酸了,人家连动都没动。
到最后只得消了气,道:“我也不是一定要说不吉利的话……只是……”
皇帝看着她欲言又止的神情,倒是明白了什么,“朕知道你想问什么了……你看,恪敬遇上这种事,朕也是要保大人的,何况是你,再说孩子什么时候都可以有,命只有一条。
朕瞧着昨天恪敬就是太过莽撞,也不想想要是真有个万一,她自己倒是自觉生下了孩子,算是圆满了,也不想想一向疼爱她的太后能不能承受的住。”
他方才明明说恪敬公主的举动是“勇气可嘉”,到现在要劝说邵循时,却又说人家莽撞不知孝心,可真是前后两套说法,把邵循都逗笑了。
皇帝看她神情轻松下来,眼睛微垂,忍不住问了一个问题:“你方才问朕的问题,朕也想问——在你心里,朕和这孩子,哪个更重些?”
他知道女人一旦为人母,怕是都把孩子看的更重些,这答案不言而喻,但是也不知道怎么的,这样毫无悬念也没什么意义的问题,却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在催促、在怂恿一样,让他忍不住抱着几乎没有的希望问了出来。
邵循倒是愣了一下,接着便笑了:“您又是问的什么呢?”
她把皇帝的方才回答大致原封不动的挪了过来,“是我的爱意表现的不够明显么?让您也有这样的不安?”
“当然是您……世上怎么会有人比您更重要?”
第86章
恪敬公主之子生在正月初二凌晨,日子很大,可能也带给了这孩子逢凶化吉的福气,因此能在被几乎所有人放弃的情况下,最终还是在母亲的坚持下诞生了。
公主的情况不是很好,虽然没有再大出血,但是下红仍然淋漓不尽,元气也被抽干了大半,月子里也断断不可能移回公主府了,因此太后就特许赵若桢暂时在宁寿宫中住下,直到孩子满月。
除了身为驸马的蔺群无法时常来看望妻儿,其他倒是没什么不方便的。
期间太后年事已高,一直是皇后在照顾女儿,她这十几年间从没有这样长的时间逗留在咸宁宫外过,以至于后宫中不免非议,以为皇后要借此“病愈”。
这也不难理解,毕竟“谋害皇嗣”已经是近二十年前的事了,况且那件事还未遂,德妃和大皇子活蹦乱跳的直到现在,如今连皇孙都有了。
后宫内闱之间的倾轧本属寻常事,连德妃当时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重要,一次对他们母子不算成功的谋害——其中还有很大一部分是被德妃添油加醋,夸张得来的效果,居然就真的能让一国之母彻底失宠,被半软禁在咸宁宫这么多年。
德妃一开始只以为可以借此让帝后离心,至于失宠冷落,顶多顶多也就是半年的功夫,然后皇后在凭借别的理由,例如必须要出席的国宴,女儿的身体,或者太后求情之类原因的复宠,虽然地位不如之前稳固,但是好歹能维持中宫的尊严。
她都想好了,之后再用细水长流的水磨工夫,一点点的让她彻底翻不了身,德妃自己做不到,这还不是有满宫的“姐妹”么?
可是谁也没想到,皇帝的惩罚竟然是这样的旷日持久,久到让旁观的人看了都头皮发麻的地步。
整整十八、不应该是十九年了,名义上因为生病修养,不宜走动,皇后固定能从自己宫中走出的日子一共就四天:千秋节,除夕夜宴,元旦朝宴和上元宴,其中还有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