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是欣赏这样的小姑娘。
眉目如画,却眼含坚毅,有心计有城府,有手段,能屈能伸,被拆穿了也能坦然以对,有何不好?这简直太好了,好得不得了了。
“你倒是坦然。”温如瑾失笑。
清河郡主一派四平八稳:“圣人有言: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清河虽是女子,却也颇具君子之风。”
温如瑾的笑意更深了:“朕从未见过你这般女子,竟在朕的面前自卖自夸。”
“皇叔说笑了,像清河这般女子,天下无双,怎是自卖自夸呢。”清河郡主索性干脆给自己塑造一个洒脱自信的人设算了。
“好了,有事明日再议,你且先去歇着吧。”顿了一顿,温如瑾道:“就歇在念慈太后的旧殿里,给皇祖母上柱香。”
念慈太后……这四个字一出,倒是确实戳中了清河郡主的软肋,几乎要叫她瞬间落泪,然而她却红着眼眶,稳稳当当地行礼:“清河……谢皇叔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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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温如瑾问及清河郡主:“你昔年深得太后恩宠,师从天下大儒、箜篌大家,君子七艺不下于天下任何男子,又为何要入学女子学院?”
清河郡主自昨日被温如瑾拆穿之后,决定放飞自我,反正不论如何都满不了自己的皇叔,那不如坦然面对说出心声,总不能皇叔还能砍了她,她可是青陵王唯一的子嗣!成年后还要继承青陵王府的。
“清河仰慕御风居士之风采,特来求学。”
温如瑾若有所思,御风居士,就是他钦点的女子学院的山长——木沉竹。其自称“御风居士”,取自《逍遥游》:“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所要表达的就是她对自由的向往和无拘无束的灵魂。
木沉竹,天下第一离经叛道之女子。温如瑾力排众议让她当山长已经是面临诸多非议,倒没想到,竟然会有一个女子,坦荡地说自己仰慕御风居士的风采。
“清河,你确实天下无双。”整个大景王朝,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胆敢站在温如瑾面前说——“我仰慕御风居士。”
木沉竹这个女人,堪称奇迹之女。
她乃蜀中大儒之嫡女,年幼之时,师从另一位大儒,因与其师辩驳《论语》而被斥责“丝毫没有尊师重道之心”,木沉竹年仅六岁,撰文千字反驳,文字犀利,言语讥诮,极尽嘲讽。其“吾敬吾师,然纵为吾师,亦不能掩吾耳目、阻吾学思、断吾求真!”
这一声呐喊振聋发聩,这简直就是大景王朝版的“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
大儒气急败坏,然而木沉竹之父却极为赞赏她的求真、求实和用于抗争的Jing神,直接搬出了《师说》为自己的女儿摇旗呐喊,甚至直接道:“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汝不如虎女,亦不必心生恼怒,发狂至此,岂不羞耶?”
最后此事演变成两位交好的大儒之间的唇枪舌战,结果不论如何,木沉竹这个名字已经随着她反驳师长的文章而响彻大景王朝。然而,绝大部分的人不像她父亲那般豁达,没有人支持她,反而众口铄金地指责她“孺子不可教也”、“离经叛道”。
后来木沉竹换了一个师父,那也是一位以“离经叛道”而被世人攻讦的饱学之士,号——逍遥居士。木沉竹一个女子,竟然要师从一个疯疯癫癫以青竹为妻子的癔症患者,简直让天下人都大跌眼镜。
自始至终,木沉竹的父亲一直支持她,身为一代大儒,他的庇护和支持让木沉竹年幼之时尚能喘一口气。
而木沉竹的母亲则恰恰相反,这是一个以身作则于《女戒》《女训》的深闺妇人,她多次试图折断木沉竹的翅膀却被丈夫阻拦。
一直到木沉竹出师,而后“自由恋爱”,向家长坦白,父亲支持她嫁给自己选择的人,是福是祸自己担着。母亲却硬生生被气病了,然而母亲的病重只能拖延她的婚事,却不能动摇她的决心,木沉竹终究还是嫁给了自己选择的人,尽管母亲整日以泪洗面也无法阻止。
大儒父亲逝世之后,门庭一落千丈,木沉竹遭受天下非议,母亲因为忧思过重不日也郁郁而终,而那些远在天边的天下之人和现代社会的键盘侠也没有什么两样,他们蜂拥而至,谴责木沉竹的冥顽不化和离经叛道,当时的木沉竹可谓是遭受千夫所指。
然而就算如此,她依旧我行我故,其内心之强大,可见一斑。
随后其丈夫任命东南不毛之地的某知府,她远离大景的繁华之地才得以逃脱天下非议。然而好景不长,四年任期将满,却偏偏遇到了南越来犯,木沉竹的丈夫身为当地知府竟然弃城而逃,她一怒之下抽刀手刃亲夫,呵斥“逃兵皆斩!”,威慑全城,竟以一女子之躯,领兵抵抗敌袭,直至援兵到来。
她拯救了全城百姓,却依旧不被世人理解。
男人当权的社会,男人们看到这样一个觉醒的、崛起的女人,简直要吓坏了,恨不能直接把她淹死,铲除这个男权社会中的异端,他们死死抓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