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阳渊提到的“阿芙蓉”,心中又泛起思虑。
阿芙蓉是西域传来的一种镇痛药物,因隔着北周极难得到,兼之久用会使神志不清,北齐列位王侯者对其也至多是听闻。阳渊捂着心口,又让拿阿芙蓉,是否是身上有旧伤亦或是心悸之症,才需靠阿芙蓉止痛?
于卫映而言,他本不该对阳渊的身体有关心,甚至应该高兴发现了他不为外人所知的隐疾,可他内心深处对阳渊并没有恶感,也知晓没有他他根本保不住命,他圈了圈手指,心里也泛起自责,开始后悔自己是否刺激到了阳渊。
那日在殿上阳渊为高珩哭丧时他满心厌恶,恨极了他拿北齐朝臣对高珩的敬慕来离间君臣,可听阳渊的口气,他似乎一直以为高珩并没有死,不然也不会向自己反复确认高珩的状况。
他对高珩,或许也的确有几分真心的敬慕,甚至可能还有几分交情。朝政之事高珩这一两年才开始教他,他有什么他还不知道的底牌人脉,也是正常的事。
等阳渊再来时,他给他道个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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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渊再过来时是大半日后,看到卫映趴在床上看一册书,苍白的脸勉强勾起一个微笑:“这么乖啊。”
“你没事了?”卫映抬起眼睛看他,有些惊讶地发现阳渊露在外面的手背、脖颈都有着抓痕和牙印。阳渊坐在他床边,轻声道:“不过被刺激出了旧病,看起来有些吓人罢了。”
“对不起。”卫映低声道,阳渊摸了摸他的头,和声道,“你不过是告诉我事实而已,我本来就到了快服药的时间了,碰巧合在一处才发作。”他又道,“把你关了大半天,别不高兴。我服药前,是要发疯的。”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伤口,语气听着倒是轻松,“我疯起来连自己都咬,不把你关起来,伤到你怎么办?”
卫映一时心情复杂,阳渊看着他,轻轻笑起来:“我知道你在好奇什么,现下也没有瞒你的了。我同你舅舅,确实有过交情,或者说交情也不太恰当-------他是我同母异父的哥哥,论起来,你该叫我一声二舅的。”
阳渊生母乃是北齐成帝同胞妹妹兰陵公主,高珩若是和他同母异父,那他岂不就是成帝和兰陵公主兄妹乱lun生下的孩子?
乍看荒唐的事,与回忆中种种细节对应却又有几分可信,卫映心下大乱,阳渊将他拢在怀里后也未曾反抗,只听他继续说道:“北齐高祖神武皇帝与皇后尔朱氏共育有三子一女,其中幼子高钧与幼女兰陵公主因年龄的缘故,最得帝后疼爱,高钧也极疼爱妹妹,甚至于连父母靠近妹妹都会令他狂躁大怒,尔朱皇后只以为是兄妹情好的缘故,对此也并未在意。”
“长子世宗襄皇帝与次子威宗宣皇帝在位不久后皆过世,第三子高钧登基为帝,而他们唯一的女儿因国丧先后耽误,二十岁还未许婚,尔朱太后丧夫丧子后,便出家为国祈福三年。”
“三年丧期间,太后因身体日渐虚弱鲜少过问外事,只听闻幼子新添了第四个皇子,因生母卑微,暂且交给未嫁的女儿抚养,虽说觉得不妥,却也没有察觉古怪。待到国丧期满,她几番提出为女儿许婚却被儿子以各种理由推脱,而向来孝顺的女儿对她的病情也一概不问,重重疑虑之下,她拖着重病的身体回到宫中,却发现女儿已经有了五个月身孕。”
“她这才得知,在她出家期间,儿子因为没有母亲的管束,终于抑制不住对妹妹的欲/望,而女儿数次想要自尽或是求救,都因为儿子的阻拦不得成功。当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出生后,女儿已经麻木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儿子也只等着母亲一死,就给妹妹改换身份封为妃子。”
“盛怒之下,尔朱太后撑着一口气为公主选定了驸马,为了让儿子有所顾忌,她将女儿嫁进了故魏发家、追随丈夫开国的名门阳家,驸马本人也是年少成名、名震塞上的青年将军。她认为儿子对女儿再迷恋,也不至于为此罔顾国家大事,即便自己死了,儿子顾忌着阳家,也不再敢对妹妹下手。八个月后,公主随驸马到了晋州,太后则带着四皇子和兰陵公主刚刚生下的女儿去了行宫。一年余后,公主又生下一个儿子,为了彰显对阳家的恩宠,太后提出封这个孩子为侯爵,高钧随口应允。”
“然而高钧对妹妹的情感压抑多年,以至于甘愿为此自断臂膀,因为不想太后成为自己的掣肘,竟然狠下心来毒杀母亲。在公主与驸马回到邺城为太后奔丧时,他以驸马礼数不周为由将他下狱,兰陵公主哀求他放过驸马,他却哈哈大笑说他还要给驸马罗织更多的罪,等驸马死了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心如死灰的公主以为哥哥不肯放过驸马皆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而侍奉太后的忠仆将太后真正的死因告诉了公主。为了救丈夫、也是为了报复毁了自己一生的哥哥,她假装屈服,说自己愿意与驸马和离,让驸马回到晋州,而后再假死成为贵妃。高钧见妹妹终于答应了他,高兴地神魂颠倒,也允了公主见驸马最后一面的要求。狱中,公主同驸马话别,而后命人用蒙汗药把驸马送回晋州,临走前她给驸马写了一封信,信中告诉驸马所有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