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的大火,瓢泼的大雨,刺鼻的血腥气……
还有眼前的年轻人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地瞪着自己。
他仿佛感到自己手中正握着诛鬼降魔剑,邪剑发出兴奋地嗡鸣,他站在石阶上看着刻有御鬼宗三字的巨大石碑,而山顶,对自己失望透顶的师父和师叔,带领御鬼宗的弟子迎战。
天光被乌云遮住,四周黑沉沉的,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
法器的光芒穿透了云层,Yin煞之气将他包裹,他什么都听不清,看不清,脑子里只有一个“杀”字。
然后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温柔又无奈地,急切又担忧地颤声叫他:“今戈!今戈!”
他恍然回神,抬头时只见身前挡了个几乎透明的残影,是他那总是心慈手软,仿佛永远住在云端之上,见不得肮脏污泥的大师兄。
邢瑜内心涌上一股古怪的冲动,他想将他从云端上拉下来,狠狠拉进泥沼,同自己一起落入无尽深渊。
这样他就能永远地拥有他了。
他神情有些呆滞,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肩头被一剑狠狠刺中,剑伤带来的撕裂剧痛令他惨叫出声,混沌的神智也终于稍稍清醒了。
给他那一剑的,居然是华清穹。他的师父。
“清醒了吗!”华清穹难得失态,愤怒的眼睛通红道,“你看看你做了什么好事!你要毁掉御鬼宗不算,还要害死你的师兄弟吗!”
“不是……我……”他听到自己恐惧的声音,手里的诛鬼降魔剑“当”地一声落了地。
然后他看见,师叔从齐离手中奋力抢下了融魂鼎,打开盖子,放出了……一缕虚弱到几乎要魂飞魄散的残魂。
是那个终于被他拖入泥沼,从云端狠狠跌下,摔得一身狼狈,几乎殒命的——吴chao生。
“不——!!!”
*
“邢瑜!”
“邢瑜你醒醒!”
邢瑜一头冷汗,发起低烧来,不断地小声喊着什么,手指痉-挛地抽-动着。
林皓仁紧紧握着他的手,被惊动而来的邢天虎等人也围在床边,焦虑地看着他。
“瑜儿本就魂魄不全。”李双月急得眼眶都红了,“比寻常人更忌讳情绪不稳,心神大动。因此我自小就教育他,无论何时都要保持冷静,不能过于情绪化。”
林皓仁这才恍悟,为什么邢瑜对待鬼神总显出古怪的冷静和镇定,甚至会用许多伪科学去解释鬼神的存在,试图找到某个奇怪的平衡点。
毕竟血魂堂世代做Yin阳生意,他们应该比寻常人更明白轮回和因果,也更能正视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生物”存在的可能。
而邢瑜却总显得和“天师”这个职业格格不入。
说到底,无论是不是自小长在天师之家,到底也是有血有rou的活人。
会被吓到,会因为什么而惊愕、恐惧,而为了压制住这份恐惧,保持心神稳定,邢瑜才练就了一副“铁冷”的心肠。
不过都是无可奈何而已。
直到这时,林皓仁才更深刻地理解了邢瑜当初说的“难得遇到一个和我一样的家伙,你就当是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伴儿,舍不得放你走。”
他并不是轻浮地在开玩笑,他是认真的。
他们命中注定需要彼此的陪伴和依赖,就像在黑夜里找到了一盏只为自己而亮的明灯。
这些柔软的鲜活的血rou隐藏在邢瑜装腔作势的绅士面孔之下,一遭被发现,就像在太阳底下被触摸的含羞草,微微收缩起了叶子,却远比他强行伪科学科普时可爱多了。
“他可能是看到了一些以前的事。”林皓仁推测道,“可能是御鬼宗被灭门那天。”
邢天虎恼火地摸了把脖子:“为什么不叫我们就擅自去问颜祯?”
林皓仁愧疚道:“对不起,我们只是想问一些关于鬼王的事,没想到会这样。”
“鬼王?”
林皓仁一时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握住邢瑜的手心里出了一层汗,却仍然舍不得放开。
一回想起前一刻邢瑜还笑着亲吻自己,后一刻就满脸发白的晕倒,他的心情像坐过山车,实在有些难以承受。
“他不会有事的,对吗?”
“项链还在,不会有事的。”李双月拍拍他的肩。但其实也不一定,就好像上回,邢瑜从君子墓回来就生魂离体,好不容易才被找回来。
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邢瑜始终昏迷不醒,他脖子上的项链微微发烫。
为了以防万一,整个房子周围都布下了固魂阵,哪怕他生魂离体,也无法离开房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已深了,邢瑜除了昏睡没有其他反应。
林皓仁坚持守着他,其他人只得回房休息。大家经过几日奔波,早已疲惫不堪。
箫丹从后面抱了抱发小,安慰他:“别担心,明天一早他一定会醒来的。”
“嗯。”林皓仁点头,“谢谢,快去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