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到听不到自己,他也不认识路。
若这确实是一千年前的记忆,那他也寻不到君子墓去——毕竟君子墓的出现才几百年光景。现如今的一切都和君子墓搭不上半点关系。
他有些恼火地抹了把头发,转身时一道温润的声音从身侧茶楼里传出。那声音于他而言并不熟悉,却莫名吸引了他的注意。对方的声音像是被上好打磨过的弦音,清澈悦耳极了。
邢瑜听到那声音的一瞬间便走不动路了,自发地朝声音来源处望去。
“我会找他回来的。”那声音有些消沉,却强打Jing神道,“今戈只是一时冲动,师父,这事交给我去处理吧。”
邢瑜听到“今戈”二字,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绕过挡在门口的茶楼牌子,他看到了坐在棚内的人影。
靠近路边的方向,简陋的茶桌边坐着三人。具体点说,是两人坐着,一人站着。
相对而坐的两人里一个穿着青衫,系着玄色腰带,乌黑长发高高束起,只脸侧落下轻飘飘的发丝,衬得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更加清冷动人。
邢瑜呆住了,他凭直觉就知道,这位就是颜祯嘴里的“吴chao生”。
虽然颜祯说过吴chao生和林皓仁几乎一模一样,但亲眼看到的瞬间,视觉上带来的震撼和冲击力是只听故事所无法比拟的。
明明是林皓仁的脸,却只因变了眉形,眼尾不再嚣张地上扬,就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吴chao生的眼尾微微下垂,睫毛纤长,短平浓眉显得整个人十分温厚,薄唇颜色很淡,唇边的小痣陷在一点苦笑里。大好的阳光仿佛被揉碎了洒在他的侧脸上,令他沐浴在浅浅金光中,整个人都散发着一层温柔的颜色。
他两手平放在膝前,佩剑靠桌立在一边,而他的对面坐着一个白衣男人,对方一身素净,眉间一粒朱砂痣,眼上系着黑布,露出的红唇颜色艳得令人心惊。
白衣人坐姿懒散,浑身没骨头似地歪斜在桌边,一手端着茶水杯轻轻晃着,听完吴chao生的话他道:“今戈给我留了信。”
吴chao生一愣,抬起头来,眼神有些茫然:“他给您……留了信?”
白衣人叹了口气,明明蒙着黑布却又似什么都看得见,放下茶杯站起身来,两手一甩长袖负于背后,语重心长道:“chao生,我知你不甘心,但你师兄弟二人道不同不相为谋……”
“师父。”吴chao生打断了白衣人的话,“请让我去找他,我一定把他带回来。”
始终立在白衣人身侧的男人沉声说话了,语气带着些严厉:“chao生,游今戈是背叛师门。”
吴chao生脸色一白。
*
林皓仁带着箫丹找来时,邢瑜就站在茶桌边看着三人对话。
一见青衣男人,林皓仁就吃了一惊,箫丹更是跑上前去左右打量:“哇!这是你吗阿仁?有点像,又有点不像……他没你这么凶。”
林皓仁:“……”
箫丹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什么前世?”
“只是可能而已,又没有证据。”
箫丹一脸费解,大喇喇指着吴chao生那张脸:“这还不叫证据?”
林皓仁:“……”
箫丹又一拍桌子——当然是拍了个空,手掌心直接穿了过去。他面色古怪地看了看手,道:“我知道了,那姓颜的一定是认错人了,这是你老祖宗吧?”
林皓仁挑了挑眉,倒觉得这个说法比什么前世今生的靠谱许多,他又看了眼另外二人,朝邢瑜道:“这两位是谁?”
“吴chao生叫他师父。”邢瑜道,“他应该是御鬼宗最后一代掌门,华清穹。”
林皓仁和箫丹对御鬼宗都不甚了解,闻言依然一脸茫然。
林皓仁绕到华清穹身边上下打量:对方鼻梁高挺,皮肤近乎苍白,嘴唇颜色十分红艳,看起来像是化了妆似的有种古怪的艳丽感。
这跟他一身白衣素净的感觉截然相反。
因为华清穹遮着大半张脸,林皓仁看不到他的全貌,但莫名觉得有点眼熟。
那头吴chao生站了起来,一把握住佩剑,浑身都僵硬地绷直了:“师叔,今戈只是一时冲动,他不会背叛师门的。您也是看着他长大的,您就真忍心看着他走上歧路吗?”
被叫做师叔的男人没有回答。
“何必呢?”华清穹摇头,“都是孽缘。”
“……当年您救下他时也曾说过,这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华清穹没说话,可不知怎么的,林皓仁总觉得他现在估计悔得肠子都青了。
果然,下一秒,华清穹拖着那懒洋洋的调子,漫不经心道:“这个教训告诉我们,话不能说太绝。”
林皓仁、邢瑜、箫丹:“……”
“走吧。”旁边被称作师叔的男人对华清穹道,“关于铲除落魂门的大会就要开始了,你这已经是本月第三次迟到了。”
虽然有责怪之意,但男人又似乎并不打算催促,嘴里说着“走吧”却还纹丝不动地站着,只等着华清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