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君你为奴,难不成要做什么还先问你?”
“父皇要立我为太子……”
“可你说,你愿意为我死。”
……
“再没有别的了?”
“是。”
……
许多话不停回响,画面亮了又暗,最终停在胸口涌出的鲜血。地毯,衣摆,再往上,是高景紧闭的眼,好似挂着泪痕。
那颗痣……他伸出手想碰一碰,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贺兰明月眼皮轻颤,压在心口的石头似乎被谁移开了,长长的睫羽覆盖住一层Yin影,在光下翕动片刻,仿佛极力想挣脱一个冗长的噩梦。
耳畔有人一声惊呼:“哎!动了动了,大夫,您快来看看!”
接着是个年迈之人说了话:“慌什么呢!快去帮我把外头的几根针拿来。”
“好好,我这就去,您可以定要把他救活啊!”
“呵呵呵,谢家小子,你这回可发善心啦。”
是谁的声音?
他试着给出一点反应,可身体极为沉重,刺骨的寒冷复又袭来。贺兰明月睁不开眼,又被拽入那个噩梦,只是这回,冰与火的矛盾仿佛离他逐渐远去了,他挣扎了半晌,梦境黑甜,将他整个包裹。
贺兰明月手指艰难动了动,终是不省人事。
等再次睁开眼,似乎又过去了很久。他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才辨认出头顶简陋的天花板不同于记忆中那些雕梁画柱,周遭浓郁的药香带着暖融融的温度。
临窗的床铺有些硬,但身上盖的棉被厚重却令人踏实,贺兰明月吃力地侧过头。
木门半开,漏出明亮天光,鸟鸣欢快。
贺兰明月吐出一口浑浊的气息,试探着感知四肢似乎都还完整,而心跳虽慢一些,到底仍活泛。他不知庆幸还是悲哀,哭笑不得地想:“我还活着。”
“嘎吱——”
有个修长身形推开门进来,一见他睁着眼,差点打翻手中药碗,几乎扑过来,满眼都是遮掩不住的欢喜:“你醒了!”
青年有些瘦弱,窄肩窄脸,眉目细长,五官笑起来倒是讨喜。他衣着朴素,一身灰扑扑的长衫,腰带上还有一两个破洞,看着十分清贫。可不同于贺兰明月从前认识的任何一人,他却有种难以言喻的活力。
贺兰明月奇怪地看向他,声音沙哑:“我不认识你。”
“我么?我叫谢碧,姑且算你的救命恩人。”青年舀了一勺药送到嘴边要喂他,“那日在南市捡到你时就剩那么一口气了,又昏过去好几天,再不醒我都要怀疑臭老头今次失手了……哎,好在可算活了过来!”
药汤入口苦不堪言,贺兰明月一阵恶心差点吐了,强撑着咽下:“谢……”
“别别别,省点儿力气,要谢就谢臭老头吧!”谢碧三两下把药给他喂完,放下碗,又替他把被子盖好,“此处是永嘉坊的医馆,你安心休息便可。”
贺兰明月点点头,又道:“仍是……多谢你了。”
“嗨,我就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么!”谢碧大言不惭,见他没有要睡的意思,饶有兴致道,“但你看着也不是坏人,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
提到伤口,贺兰明月又是一阵椎心泣血的疼,他满眼都是高景那日的神情,咳了两声,喉头一甜险些呕血。
谢碧见他反应这么大,道是不能提了,连忙说:“罢了罢了,先养病,日后想说的时候再说——啊,对了,兄台怎么称呼?”
“贺……”他正要说,突然想了什么似的,连忙闭嘴,半晌,垂眸低声道,“叫我贺归迟罢。”
“贺归迟?不错。”谢碧又问年纪,贺兰明月说了年月,他笑道,“我是建元十一年春天的生辰,你比我大一岁,既然如此我叫你贺大哥,好么?”
是个随和的热心肠,他没遇到过这样的人,被谢碧无来由的关心弄得有些尴尬。这声大哥一出,贺兰明月更是浑身不自在,他静静地躺了会儿,见对方始终充满期待看向他,才点了点头。
谢碧话多得几乎聒噪,说了一堆大意你伤得真重,一定要好生休养,从他的伤扯到现在舞刀弄枪太危险,直到有个小童来喊他出门,才收起话头走了。
房间内重新沉寂,只剩窗外鸟鸣。
贺兰明月躺着,闭目静养了会儿才从谢碧的唠叨中得了一丝清净。他不知如何形容这时的心情,仿佛重获新生,但又仍被过去牵绊着。
他知道自己舍不下高景,却如何呢?
无论怎样他和高景都回不去了。
此生说不定都无法再次相见,贺兰明月忽然遗憾地想,他连一件纪念都没留下。高景送他的衣裳,赐他的燕山雪……
就如同他孑然一身地去到高景身边,除却痛苦,离开时他亦什么也带不走。
翌日清晨,贺兰明月见到了替他治病的老秦。
这套旧院子是老秦的祖产,他儿子在外地做官,自己则守着这间南市边的医馆。开在这地方,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