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之前在魔宫时,君长夜亲手系在他腰间的那个青玉牌。
月清尘要去捡,一双靴却先他一步,踩上那个玉牌,用力碾了几下。他眼睁睁看着它碎成几片,里面藏了许久的东西露出来,是纠缠在一起的两缕青丝。
结发为同心,恩爱两不疑。
“多可笑的誓言啊。”昭崖讽刺般叹息一声,语气又似怜悯,“这世间,有几对道侣不是貌合神离,又有谁能真正做到恩爱两不疑?”
怀中的身体渐渐冰冷,再无生机,月清尘拼命去揉搓君长夜的脸,捂他的胸口,想将他重新暖热,却无济于事。
“这就是你爱的人?”虚空中仿佛又有谁在说,“不堪一击。”
是错觉吗?
好像太阳落山了,忽然之间,天地陷入一片彻头彻尾的黑暗之中。
那并不是错觉。天宫的仙官反应极快,仿佛早预料到一般,很快就取了数千颗夜明珠过来,将天门内外映得亮如白昼。
方才在黑暗中难以视物,待周围重新亮起,众金甲才反应过来,刚才那白衣男子抽出配剑,差一点就架在了帝君的脖子上,幸亏首座反应得快,及时夺下将人按住,这才没酿成大祸。
“按好他。”
昭崖俯身,在死去多时的黑衣魔尊怀中掏出一个小瓶,晃了晃,拔开瓶塞,走到月清尘面前。后者不住喘着粗气,被湛陵死死按住脖颈,被迫低着头,却仍没放弃挣扎,显然想拉面前仙帝给君长夜陪葬。
昭崖拍拍他的脸,语气柔和得像在哄一个孩子。
“喝下去,睡一觉。醒来,我给你一场最盛大的封神礼。”
第290章 求不得
任凭月清尘再怎么不甘不愿, 死命挣脱,一双眼熬得通红,那一整瓶了前尘, 到底是灌下去了。
忘情水混着发梢滴下的冰冷雨水,顺着喉咙一落千丈,渐渐沁入五脏六腑,彻底模糊了视线。
慢慢地,月清尘不再挣扎,整个人松垮下来。湛陵放开他, 他就像滩烂泥一样滑落在地, 若非胸口还有起伏,几乎让人以为,他已经随君长夜而去了。
封神刀断成三截, 静静躺在地上, 彻底沦为一堆破铜烂铁。烂铁旁的尸身已经被金甲拖下去处理,兴许直接丢下天去, 兴许斩下头颅挂在殿前,不过无论怎么样, 都无足轻重了。
大局已定。
月清尘也躺在地上,躺在君长夜遗下的血水之间,却再也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他想起来,以前躺在君长夜怀里的时候, 青年身上那么烫, 那么暖,只消一个吻, 就足以慰藉冰雪里风尘仆仆的旅人。
可如今,那些烫和暖都从那具身躯里流出来,跟冰雪汇在一处。月清尘觉得好冷,好冷,仿佛他还孤零零躺在那个冰洞里,独自面对北冥无穷无尽的苍白一片。
月清尘拼命回忆,想把与君长夜在一起的那些记忆找出来藏在心里,从帝都,到昆梧,从潇湘,到魔界。可了前尘开始在身体里作祟,他觉得头脑也一片空白,仿佛有抹布在脑海中来来回回,将那些他想寻觅的,悉数抹去了。
不见了,全都不见了。
至于留下来的是什么,月清尘不知道,也无力去探究。
他只觉头痛欲裂,恨不能以头抢地,撞得鲜血淋漓。
恍惚间,有谁将他抱在怀里,让他臣服于眼前黑暗。月清尘不肯,将掌心掐得惨不忍睹,血水中一点红线转瞬而过,他忽然想起来——
那一根红线,是他在同归于尽之前,亲手系在离渊腕间的,另一端则缠在他的小指上。神明不信天,不信地,却竟指望一根小小的红线护佑他与离渊,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当年他们打的那个赌,早在凛安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有了定论。
然而今日,才是结局。
一缕金光冲破乌云,照在身着血衣的男子身上。昭崖抬头望去,见与当年选他做帝君的那道如出一辙,唇畔顿时浮上淡淡笑意。
“神尊,天道同意您归位了。”他将月清尘打横抱起,刻意忽略了对方眼底蔓延开来的乌青,自顾自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您亲手杀了魔界至尊,功不可没,我扶您回去歇息,然后去做些准备,迎您归位。”
他本没指望得到回应,却听怀中人虚弱地冷笑了一声,食指颤巍巍抬起,赫然指向下方某处。
目光所及处,尽是无边无际的红。到处都有生灵寂灭,到处打得不可开交,平素还算欣欣向荣的六界,再度沦为尸横遍野的修罗场。
“为仙者,为神者,口口声声说着要庇护苍生,可到头来,却为一己私欲,对人间这满目疮痍坐视不理,袖手旁观。”
月清尘说得很慢,说几个字便要顿一下,说到最后,几乎全是气音,“既然如此,昭崖,你说他们要这漫天神佛,有何用?你要将六界,都变成你冷冰冰的天宫么?”
昭崖抱着他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摇头:“牺牲一些蝼蚁的性命,有什么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