摁着闻灼的脑袋,不让闻灼看到他的脸。
闻灼在挣扎,但这点力道对他来说几乎能够忽略不计。
封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大部分的时候都是顶着一张淡漠的脸,没人知道他那张皮囊下面汹涌着的是翻江倒海的愤怒,还是如同花儿一样微微颤抖着的心痛。
闻灼今年十八岁,他想,过去的十八年里,闻灼都是这样活着的吗?
在闻父刚才的表情和神态中,封契甚至觉得闻灼在他眼里可能都不如那两只听话的狗,这种感觉让封契手脚冰冷。
他像是突然明白了闻灼为什么胆子会那么小,会严格遵照老师和长辈说的每一句话,会像是个软绵绵的团子一样任人揉捏。
他大概从小就没感受过什么是父亲的依靠,他没有足够的胆量去做那些超出界限的事情,所以只好乖乖的顺从,希望能够讨别人的欢心,从而让自己生活的更好一些。
更让他难受的是,狗还是他送的,是他经过严格挑选的两条狗,他为了讨好闻父花的心思,转头全都施加到了闻灼的身上。
这两只狗是他拿来送给闻父的礼物,经过严苛训练的退役军犬,能够严格执行各种命令,在某些方面,闻父和他的父亲惊人的相似,不管是行为处事的方式还是喜好。
可是刚刚,这两只狗都成了帮凶。
封契想,除了这两只狗,还能有什么呢,闻灼成长的十几年里,也许还能碰上一些其余的人,其余的物,每一样东西都由闻父的父权赋予不一样的光辉,闻灼就这么被压了十几年。
封契的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剧烈跳动着,翻滚着,把他的神智搅得翻江倒海,直到闻灼痛呼出声,他才清醒过来。
他的力气有些大了,把闻灼弄疼了。
封契调整好状态,缓缓地松开了手。
闻灼几乎是立刻从他怀里抬起了脑袋,一张脸都憋的通红,他还没来得及骂人,就见封契板着那张冷脸,唇缝一抿,轻轻吐出来几个字:“是我不好。”
闻灼愣住了,半响没反应过来。
封契大概是第一回跟人道歉,说话的时候语句还有些生硬,似乎是觉得这句话有点太轻,他蹙眉想了想,又着重语气重新说了一遍:“是我不好。”
闻灼的兔子眼眨巴眨巴,他坐在冰凉的洗手台瓷砖上,屁股早都被可乐浸shi了,显得粘糊糊的,他一坐下来都黏在了瓷砖上了,但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太上了,他不太舒服的扭了扭,两只手扭在一起,左手抓抓右手,右手抓抓左手,过了一会儿,才不太高兴的别过脸,抿着小嘴嘴说:“谁管你好不好。”
过了几秒钟,闻灼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小脸蛋微微鼓起来,扭过脸来,飞快的瞥了一眼封契,又垂下头,盯着自己的手看,哼哼唧唧的问:“你哪里不好?”
封契的唇越抿越紧。
闻灼不太好意思抬头,所以错过了封契百年难遇的窘迫表情,如果他现在抬起脑袋来,就能看见封契微微纠结的用牙尖磨着嘴唇,三角眼微微眯着,似乎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说。
要说的话,可就要和盘托出了。
要从自己最开始装睡开始说,如果闻灼聪明一点,还能顺着这一次想到上一次,他上一次装睡可是让闻灼勤勤恳恳的喂了半个多小时呢。
除却这件事,还有他误会了闻灼表白的事,还有他把闻灼丢出去之后,又在屋子里转悠了几分钟,最后提着闻灼的东西出了门,像是个跟踪狂一样跟了闻灼半个下午,最后又丧心病狂的去堵闻灼的“约会对象”的事儿。
一想到他在厕所门口堵一个女孩子,十分卑劣的打算用武力警告的方式威胁人家离闻灼远一点,封契就恨不得冲回到昨天,狠狠给自己一拳。
简直蠢爆了。
顺着这条线走下来,就是杂货间,除却杂货间,就是今天送狗的事,封契想来想去,觉得自己无可救药了。
就没干过一件能掏出来跟闻灼说的!
半响没等到回应,闻灼抬起脑袋来,就看见封契蹙着眉头想了想,突然下定决心似得,低头在他的额头上飞快亲了一下。
闻灼愣了两秒,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反应过来似的,又问:“你哪儿不好?”
封契又亲了他一下。
闻灼的小脸懵了两秒,随即勃然大怒。
“我问你哪儿不好!”他怒踹封契大腿:“不是让你亲我,你做错了事就只会亲人吗!谁让你亲我的!”
封契神色冷峻,捏着闻灼下巴,看起来很想再来一下。
闻灼气急了,打又打不着封契,干脆伸手从水龙头底下捞了一把冷水,全都泼在了封契的脸上。
封契微微闭了闭眼,倒是没躲,任由水流糊到脸上,他掐着闻灼的下巴,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他低声说:“哪里都不好,不要和我生气了,原谅我好不好?”
好你nainai个腿!
闻灼的小脸骤然狰狞。
你不好,我也不好!傻子才跟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