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证上印着“陈白尘”这个名字的男人,喝着酒,把他的死亡哲学刻在了门板上——死是最有效的逃避,也是最有效的传递。
打完这一行字,荣夏生双手搭在键盘上,迟迟没有继续。
他盯着最后那句话,有些弄不清是他借着陈白尘的嘴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还是潜意识里陈白尘真的存在,他只是对方表达的载体。
不过,荣夏生并不像陈白尘这样极端悲观,他更像是一个无怒无喜的人,没有情绪,没有神经。
在他的笔下,陈白尘永远像是一滩酒味儿的烂泥,是躺在Yin暗chaoshi的角落身上长满苔藓的失败者,是游戏人间跟命运互相捉弄的游魂。
可他本人并不是这样。
经常有人会问,一个作者笔下的人物跟世界,是否恰好就是作者人生的真实写照?
至少荣夏生写的人物并不像他。
并不像他。
荣夏生站了起来,又出了书房,去喝水。
他站在厨房的窗边,看着外面雾蒙蒙的天,问自己:真的不像吗?
每个人都有一个隐藏起来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藏着所有不敢示人的一面。
荣夏生平日里看起来冷淡平和,但其实,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在他潜意识的最深处掩藏着一个疯狂的自己。
酗酒。
易怒。
破坏性极强。
那是他从来没有表现出来的一切“恶”的面目。
荣夏生喝完了水,把注意力从那个叫陈白尘的男人身上转移回了现实世界。
他洗杯子,回头看到早上用过却还没来得及洗的餐具。
双人份的盘子,双人份的碗筷。
荣夏生走过去,拿起来,慢条斯理地洗,盯着水流,像是趁机在缕清自己关于生活的疑虑。
佟野中午在学校食堂吃饭,刚坐下就拍了张照片发给了荣夏生。
你佟大爷:小叔叔,你看看,红烧rou里面只有一块儿rou!
荣夏生的手机震动时,主人并不在旁边。
一上午只写了一段话的荣夏生觉得焦虑,钻进浴室,在花洒下站了一个多小时。
这是他缓解焦虑的方法之一,绝大部分时候很有用。
荣夏生shi漉漉地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多,他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冰凉。
随手套上睡衣,头发都不擦,站到了窗前。
他打开窗,让冷风吹着,把他彻底吹得Jing神了。
迟迟没有收到回复的佟野已经开始准备排练,在教学楼顶层的一间教室里,把所有课桌靠墙摆着,中间空出来给他们当舞台。
佟野坐在窗台上,怀里抱着他的吉他,手中握着的是手机。
“野哥,准备开始啊?”
“来吧。”佟野给荣夏生发了个“哼”的小猪表情,然后放下手机,开始排练。
校园乐队大都混不出头,佟野他们心里很清楚这一点,也很清楚,等到毕业,大家四散一方,这乐队也算是走到头了。
不过,在解散前,能争取到什么机会就争取。
他们以前参加过各种比赛,校级的、市级的,还有上电视的。
校级市级都拿过奖,那种综艺类型的,第一轮就被淘汰了,因为他们的鼓手跟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打了起来。
打架的原因很好笑,也很年少轻狂——因为最近的洗手间只给大牌嘉宾用不给他们用。
佟野他们乐队的鼓手觉得自己被歧视了,就去理论,结果工作人员出言不逊,二人就打到了一块儿。
因为这个,佟野他们被取消了参赛资格,鼓手一开始还挺愧疚,但身为队长的佟野说:“牛逼啊,枪狗的人,说干就干。”
他们乐队叫枪狗,枪炮与狗牙,致敬几个人都喜欢的乐队枪炮与玫瑰。
至于为什么人家是玫瑰,他们是狗牙,佟野说:“因为觉得狗牙比较符合我们的气质。”
枪狗乐队在音乐学院很出名,出名的原因并不是队长佟野太帅,帅的另有其人,就是他们那鼓手。
学校数一数二的大帅哥,一上台,认识的、不认识的姑娘小伙儿就都疯了。
佟野他们靠着鼓手的这张脸才捞到那么几回去livehouse演出的机会。
今天排练的这首歌是佟野跟鼓手蒋息一起写的,蒋息作词,佟野谱曲,配合得那叫一个默契。
我嚣张跋扈,任意妄为。
我骄傲自大,走火入魔。
我偷了你的灵魂又抢了你的梦,吞掉你的信仰之后隔岸观火笑你轻佻又浅薄。
佟野的手指在琴弦上游刃有余地拨弄,几个人配合默契,三遍下来,已经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主唱说:“我还是觉得这歌词越看越欠揍。”
“欠揍就对了,”佟野说,“毕竟是你息哥写的词儿。”
他说完,放下吉他,立刻又拿起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