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度道:“你,没死。”
玄奕:“怎么回事?是你救了我?”
梵度犹豫一瞬,缓缓点头:“你伤的很重,但并非回天乏术。”
玄奕道:“当时你去拦截我,目的就是杀我。那为何还要救我?”
闻言,梵度意味深长看他一眼,眸光漆黑深沉,他道:“莲蘅大人以为,我,要杀你?”
听他语气有异,玄奕抬眼,四目相对,他在对方眼中看到一丝转瞬即逝的失望。玄奕心中一动,他转开头,道:“不是我以为,是你的行动告诉我,你很想杀我。如果我猜错了,很抱歉,我智力有限,实在无法揣摩你之内心。这件事暂且不提,你救我,我很感激,日后必定相报。但你既知儒门之首身上伤痕有蹊跷,说明清微君乃是遭人陷害,你为何不将这件事公之于众?之后又为何联合四境,倒打一耙?如此行事,令人心寒。”
梵度表情没多大变化,站在床前,冷冷淡淡,宛若一座冰山,将室内温度拉低不少。
良久,他道:“这件事,日后你自会明白。你可以继续恨我。莲蘅大人,休息吧。”
说后面那句话时,他的声音放得很低,就像在哄小孩子睡觉似的。玄奕忍不住又多看他一眼,依旧是那张冰块脸。他倔强道:“我不想等什么以后,我只想知道真相。无常君,你说话向来干脆,何时变得这般遮遮掩掩?”
梵度凝视他,终于叹了口气,喃喃道:“莲蘅大人,你可知,你所追求的真相,未尝不是我想要。我知,师兄遭人陷害、冤枉致死。”他顿了片刻,继续道:“但,诸事必须有所取舍,死一人,总比两个都死好。”
玄奕怔愣时,梵度离开了。
什么叫死一人总比两个都死好?梵度所指,是他跟好友?
带着满腹疑问,玄奕陷入沉思。
直到黄昏,尹秋等人找到他们。大家聚集在玄奕房间的外厅。
玄奕问他们:“事情处理得如何?城主有没有派人去将少女们的尸体带回?”
尹秋道:“我们没见到城主。听说是突然中风,没办法亲自接见我们。城主手下将我们的话传达以后,城主立即下令派人去山洞带回尸体,让少女们的家人前来认领。”
玄奕皱眉:“昨日不还好好的,怎会突然中风?”
桓真插嘴道:“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生病这种事,谁也不好预测。不过我看那城主身强体壮,不像是会随时中风倒下之人。”
常容道:“连你都这么想,足见此事不寻常。”
桓真瞪他:“什么叫连我也这么想?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常容忙道:“不敢。是在下失言,还望谅解。”
桓真感受到师父严厉的目光,这才想起,自己现在充当哑巴,不能多嘴。想想还有一千遍南华真经在等着他,想撞墙的心都有了。
众人说完,都不约而同看向梵度,他俨然是所有人最坚强的后盾。梵度沉声道:“等。”
玄奕心有同感,等,等对方自己露出马脚。听梵度的意思,他也在怀疑双花城城主?
晚上,玄奕一个人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是他娇气认床,而是他想的事情太多,再者,这间房内,除了他,还有另外一个人。
梵度坐在外间桌前闭目养神。其余道门和天极门弟子则在他们这家客栈对面住下。
这夜过的十分漫长。第二日,玄奕差不多完全恢复,不再有胸闷气短之感。他下床走到外间,见梵度负手立于窗前,墨发随衣角,顺着晨风飞扬。对方背对他,凝望远处。
玄奕愣在原地,有那么瞬间,他发觉梵度其实很孤独。脑中自觉浮现“高处不胜寒”几字。梵度背影颀长,若巍峨玉山,玄奕却感觉,此人身上背负了太多东西。清微君离世后,所有重担都落到他头上。梵度又是这么闷的一个人,纵然天塌下来,他也绝不向人诉苦抱怨。
玄奕想,关键没人敢听吧。
他愣神之际,梵度转身,薄唇翕动,好似轻轻唤了他一句“莲蘅大人”玄奕没注意听。
盯人被抓个正着,玄奕颇有些尴尬,他没话找话,道:“去吃饭么?”
梵度不会揶揄捉弄人,他点了点头:“好。”
时辰尚早,楼下没太多人。客栈老板见两人下楼,不敢怠慢,忙过来招呼:“两位公子醒了?昨夜睡得可还好?”
玄奕:“还好还好。请准备一桌清淡的饭菜,另外,再拿一坛好酒过来。”
客栈老板笑着应道:“是是,两位公子稍等,我这就去张罗。两位自行找个位置坐吧。”
他就要往后厨走,梵度忽然道:“酒,不必。”
客栈老板顿住,他根本不敢多看梵度一眼,也不过问玄奕,忙道:“不用酒不用酒,小的记住了。”表情像被人砍了一刀似的,快速冲进后厨。
梵度:“你身体,暂时不宜饮酒。”
玄奕抓住重点,幸好是暂时,要是一直禁酒,他的人生从此会蒙上一层涂抹不掉的Yin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