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腹部。
被陆沨抱着的时候,好像能隔绝外面的危险,他觉得很安详,但这个人本身又是最大的危险,安折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再次睡着的。
安折望着眼前的一切,神思空空茫茫一片。他动了动手指,骨头缝里都透着软,像是一场午觉睡得太久,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
周围的气息那么shi润,像刚下了一场雨。
他想着那场怪异离奇又似乎有所预示的梦,从床上坐起来,伸出手。从肚子里把孢子拿出来太残忍了,只有某位陆姓军官才会这样干。他控制着孢子在身体内的流动,三分钟后,一团白色的菌丝伸出来,簇拥着孢子出现在他的右手手心。
放进身体时还只有半个巴掌那么大的一团小孢子,现在已经和他拳头握起来一样大小了。
他借着汽灯的光芒仔细端详它,在孢子菌丝的末端,出现了细微的鹿角一样的分叉,莹白透明的光泽,像雪花一样,它的形态开始变化了。
他用左手去碰它,它伸出菌丝来亲昵地缠上了他的手指。他能感受到它鲜活茂盛的生命,它快成熟了。
他不知道孢子成熟的确切时间,但一定在不久后。
他们的菌丝不会再相缠,它将成为一株可以自己生存的蘑菇。成熟的那一刻它会自动离开他,就像他当初自动被风吹落那样。
这是蘑菇的本能。他要把它种在哪里?它在遥远的未来会不会记得他?安折不知道,只是感到离别前的淡淡怅惘,世上的所有有形之物好像都是要分开的。
走廊传来响动,他的孢子先是竖起菌丝,似乎在聆听声音,然后Jing神抖擞地动了动,往声音的源头滚过去,安折双手合拢把它死死扣住,好险在陆沨进来之前把这只吃里扒外的小东西收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陆沨站在门口,朝他挑了挑眉。
“起床了。”他道。
安折乖乖起床去吃饭,接下来的几天他们都这样度过,安折会帮西贝做饭,收拾矿洞。陆沨经常去外面,安折每次都怕他回不来,但上校竟然每次都安然无恙,有时候还能拎回来一只小型的飞鸟。
更多时候他们待在洞里无事可做,安折看完了这里的所有书籍,又在上校的要求下给他念了一本爱情小说和一整本武器图鉴——这个人自己懒得翻看。
最后,他们开始拿小石头下棋,都是很简单的游戏,五子棋,飞行棋,陆沨先教会他,然后他们一起玩,安折输多赢少,并暗暗怀疑赢的那几次都是上校暗中放水。
吃饭的时候,西贝说:“你们关系真好。”
“以前洞里也有人谈恋爱,爷爷给他们证婚。”轻轻叹了口气,把筷子搁下,他又说:“我也想谈恋爱,但这里又没有别人。”
陆沨没有说话。安折安慰西贝:“基地里有人。”
——虽然只有八千个了。
西贝似乎得到了安慰,又开始Jing神抖擞地拿起了筷子。
七天以后,通讯仍然没有恢复,西贝告诉了他们一个不幸的消息,存粮已经不够两天的份了,他们必须去几千米外的城市遗址搜寻物资。
于是他们给爷爷留了一些干粮,把剩下的蘑菇、rou干都带在了背包里,也带了好几瓶水,西贝从厨房里拿出一个小型酒Jing炉,矿洞里的人没有死绝前经常去城市里寻找物资,所以装备很齐全。
“以前我们开了一条土路,可以骑自行车去。”西贝的语气略微懊丧,说:“现在变成沙地了,没法骑了。”
于是安折离开前恋恋不舍地看向墙角里堆放的几辆自行车,他以前没见过。
陆沨手肘搭着他的肩膀,懒洋洋道:“回来带你骑。”
正当他们准备好一切,准备打开洞xue顶端的盖子的时候,沉重迟缓的脚步声从矿洞深处传来。
安折回头,昏暗的灯光下,一个枯瘦的老人扶着墙壁,从转角处挪动过来,他头发花白散乱,嘴角不停颤动,像一蹙在风里摇摇晃晃的苍白色的蜡烛的火焰。
西贝走上前:“……爷爷?”
老人浑浊的眼神盯着他,没有任何神采,也不像是认出了他的样子,他张嘴,道:“我也去。”
西贝抱住他的肩膀:“您留在这里就行了,我们一两天就回来,我们带吃的回来。”
老人仍用嘶哑的嗓音说:“我也去。”
无论西贝怎样阻止,他只有这一句话。他混沌痴滞的面容因为这种坚持竟然呈现出一种异乎寻常的清醒。
西贝别无他法,求助的目光看向陆沨。
陆沨打量那老人很久,道:“带上吧。”
西贝应了,扶着老人出去——他蹒跚的步伐摇摇欲坠,任谁一看,都知道这个垂暮的生命已经即将走到尽头。
到了洞口,陆沨道:“我带他吧。”
西贝摇摇头,他把爷爷背起来,说:“爷爷很轻的。”
安折看向老人枯瘦的身体,疾病已经将他的rou体消耗得只剩一副疏松的骨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