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言》,怕只能仅供一笑了。”
琴确实是好琴,久经百年沧桑巨变,余音悠长。
有时候是风吹松林,凛冽清峻;有时候是苍山负雪,高寒入骨。在响彻的声音深处,竟让人感到了无声无色的寂灭。
汪明很专注,仿佛游离于世界之外,与乐声融为一体。于是他自己也时而像山雪,时而像青松古道。陆永丰看着他,觉得他似乎离自己很远。
陆永丰虽然不大爱听这些阳春白雪,但在杨夫人的浸yIn下还是略懂一二。即使是他助理宋奇这样的五大三粗,也都听得入神,更别提在场其他整天浸yIn在音乐中的文化人了。
一曲奏罢,台下响起了动容的掌声,汪明起身翩翩然鞠了个躬,毫不留恋地下台了。
有个老人颤巍巍从座位上站起,截住他的去路要跟他握手。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那老人叹道,“在琴曲之中,确实是有声处无声,无声处又有弦外之声,这一份心境,了不起。”
汪明垂首握住他的手,礼貌道:“谢谢您。”
老人松开他软掉的手,压低声音:“你的手?”
汪明脸上平静无波,轻声回答:“几年前断过,现在好了。”
老人脸上闪过一丝痛惜,很快又敛去。他布满褶皱的手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塞到汪明手中。
“这首琴曲对手压力太大了,以后就少弹吧。”老人谆谆说道,“坦白说,慧极必伤,以你的年纪,也不该有这样枯槁寂灭的心境。年轻人,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我老了,但是两口饭,些许钱,还是可以接济你的。”
汪明沉默地看着手里的名片,抬眸平静地说道:“谢谢您……这是我最后一次弹琴了。”
“周伯伯!”陆永丰认识这位老人,风风火火地来打招呼了,“一段时间没见,您最近身子骨又硬朗了不少,简直逆生长了!”
老人马上板起脸来,“你这混世魔王怎么来了,你妈呢?”
“我妈让我来接受优秀文化的荼毒,不是,熏陶!”陆永丰笑嘻嘻地扶住老人的手,满是亲昵。
“哪里来的哪里去,莫挨我。”老人手都不抖了,老当益壮地推开陆永丰,气呼呼地走了。
“周伯伯还是那么喜欢我。”陆永丰大言不惭地感慨道,他向汪明介绍:“这个周伯伯是我妈的师伯,画画和音乐都是一流大师,而且还很有钱,固定一年捐一个学校的。刚刚他跟你说什么了?”
汪明摇摇头,“没说什么。”
陆永丰正要再问,Carl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到汪明身旁了,极尽所能地赞叹刚刚的琴曲。汪明微微笑着看他,等Carl带着倾慕一口气夸完,他便从容地道谢。
“白岳,我实在太幸运了,我……”Carl刚说了个我字,又克制下来,温和地致歉:“今天,我稍微有点得意忘形了。重见你,真的好像在做梦一样。不好意思。”
汪明露出了清浅的笑意,很快便敛了笑容,声音也低了下去:“学长,该说不好意思的是我,今天的相遇其实并不是偶然,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不管是什么,我都答应你。”陆永丰Yin阳怪气地模仿着Carl的语调,带着几分酒气,嘴巴不着边际:“这靠兄真是个好人,我都要感动了。”
汪明亲昵地扶着他踏入他们的出租屋,将人放到卧室的床上。陆永丰半躺在床上,一手懒懒地托着头,眼睛悠悠地向上打量汪明。
“你没什么要交代了吗?”陆永丰凉凉地问。
汪明将那身优雅合身的西装脱下来,用手指把梳得整齐的头发拨散,又变成了原来那个时而乖巧时而狡黠的男孩。
他将衣服整齐地挂在衣架上,回答道:
“嗯,Carl说他会帮你的,我可以功成身退了。”
“功成身退,你要和你的学长双宿双栖了吗?”陆永丰淡淡地笑了。“能看出来他很喜欢你,挺好。”
“你说话怎么酸溜溜的?”汪明也笑了,弯腰去帮他接开脖子上的领带,“别把衣服睡皱了,快脱下来。”
陆永丰故意躺着不动,让汪明不得不半趴着亲自替他解纽扣脱衣服。
“哼,说是要帮我,结果就是利用我接近你的老相好。”
这话里不带一丝嗔怒,汪明知道他完全不是生气——也对,陆永丰不会因任何人任何事而牵动情绪。
汪明心里有些无由的怅然,他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娴熟地将陆永丰的外套抽出来,又替他脱衬衣。
但他嘴巴还是忍不住开口解释:“我不是他的老相好。”
陆永丰啧了一声,语气更酸:“对,你们是纯洁的‘学长’、‘学弟’关系。”
“我也不是他的学弟。”汪明平静地陈述,“或者说,他的学弟不是我。”
说来好笑,你才是我学长,汪明心想。
陆永丰挑起半边眉毛,觉得这话倒有点意思,他好奇地看着汪明,等待他继续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