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准备,大抵为自己留下了交待前因后果的书信,在关键的位置上,程氏师徒俩都没什么好担忧的。只是人都是会变的,药师和花匠也不知是在岛上多长时间才磨成了现在的样子,他们从前如何,又该怎么相处,师徒二人还真不清楚。
就在此时,程显听忽然道:“你记得琵琶女吗?”
走在后面的程透呼吸一滞,自家师父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毛病也不是一两天了,估计不多那一句嘴,能憋死他。
“不算记得了。”焦甫然老实答道。
昭情君浑身上下都是肃然严厉之态,同药师那种对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亦或他们无名门藏在眼睛里的拒人千里都是不同的。兴许是与年岁有关,他看着就像一位严厉的长辈,但却并不难相处。
当然,程显听只会比他们活得还久,他身上怎么没有这种气场,这是个问题。
本来程透以为他问完了一句会消停半晌,哪成想这厮今天是铆足劲儿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又说:“你不记得她,她生死未卜,又何来痛苦一说。”
这难题似乎也问住了昭情君。他脸上显出点一闪而过的茫然来,“我不知道。”
他微微垂下眼,“她在我眼里像隔了一层纱,无比清晰,又无比神秘。”
“我只知道,宁愿我死,也要她活着。”
这对师徒俩都穿着一身白衣裳,出发前各自心里也都有打算,程显听不提作罢,药师这次是有可能一去不回的。破晓前的黑暗像一场无声的葬礼,先葬送了一个人一生中所有美好的回忆。
值吗?
程显听问自己。
他停住脚步,指了指焦甫然脸上的银箔面具,问道:“你知道这个是怎么弄的吗?”
剩下两个人也都停下,焦甫然摇头道:“不知。”
看来他没有事无巨细地告知自己全部,只提炼了些必不可少的信息,琵琶女一击造成的毁容,在他看来只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琵琶女打的,我亲眼看见的。”程显听先是指指面具,又指指自己的眼睛。
程透又是一滞,程显听存心的,他莫不是还想再试试把药师劝回去不可,毕竟琵琶女凶多吉少,他是想能救一个是一个?
“你干嘛——”程透上前一步低声道。
“我给昭情君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程显听按住程透,直视着焦甫然。“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说句不负责任的话,洗一把脸也能算是重新开始,完全可以不趟这滩浑水。”
焦甫然怔怔地看向程显听,半晌,他蓦地笑了,药师是个很少笑的人,大多数时候他对七目村众人都像一个终日臭着脸的老妈子,对其他人则只剩臭着个脸。
“谢程掌门美意。”他笑着摇了摇头,却没有解释。“只是我心已决。”
“你有没有想过,霜松死了,你也死了,秦可竽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程显听正色道。
此话一出,程透也怔住须臾,焦甫然却并不犹豫,只又是微微摇头,低声道:“她活着有没有意思,与我要不要救她,这是两回事。”
程显听不为所动,出乎意料的,他笑起来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个自私的想法。你一厢情愿地要她活着,是保全自己的做法。”
程透其实很想提醒一句琵琶女的情况很复杂,他们不该直接就判定她是半死状态,更何况药师也不是就一定会死。再说,他是琵琶女的道侣,怎么可能见死不救。
他转眼看焦甫然,清楚地从他俩的话里感受出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却又从双方的眼神里读出“君子和而不同”来。程透权衡一刻,认为自己身为一个小辈儿还是不要插嘴为妙,主动给俩人台阶下道:“时候不早了,快走吧。”
抉择
万字扭楼平时无人把守,但这并不代表想进就进,想出就出。三人到时那里只剩下一个圆形广场,扭楼被收进地下去,甚至叫人摸不透该如何进入。
程显听不管不顾,先回头冲徒弟交待说:“你在这儿等着,静观其变,出问题了就跑,别和仙宫的教众正面对上。”
程透反驳,“那我来这儿的意义是什么?”
程显听摆手,“本来就没想叫你来。”
焦甫然在一旁道:“你大可放心,我不会叫他为难。”
看来药师也没告诉自己他已经透露过这趟不成功便成仁了,程透并不多言,朝他点点头,意思是交给你了。
搞得挺像非要去救人的那个是程显听。
“怎么把扭楼升起?”程显听问道。
“不用升楼。”焦甫然答。
师徒俩面面相觑,只见他袖子一抖,一个小巧Jing致的罗盘滑了出来。程显听痛苦无比地哼唧了声,让程透忍不住掐了他一下。
诸如奇门遁甲火珠林术*此类乃是他家掌门的短板,要是让他现场来,那可就真真儿是献丑。拜这不靠谱的师父所赐,程透在这方面学得也不算好,许多知识还是来仙宫后陵宏给补起来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