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以把光和旦挖出了冰坑。
兄弟俩还维持着他们离去时的姿势,抱在一起,睫毛上沾满了冰霜。由内而出的寒冰让他们的身体硬得跟石头一样。姒洹自然时可以把他们从封印中唤醒,但一旦唤醒,他们也就回到了封印之前濒临衰竭的状态。所以一定要抓紧时间。
姒旦一醒来,就看见了姜荔那张冷冷的脸,他恍惚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因为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沉睡之前,冰封之后,再无知觉。因此看到姜荔,他刹那间以为他们没走远,又回来了,而后才意识到,他们不是刚回来,而是已经走了很久,现在终于回来了。
如果姜荔他们已经回来,那么意味着……姒旦忍不住往前靠了靠,但因为身体还僵硬着,一下子趴倒下来,三舅接住了旦。而后,他看见姜荔站了起来,背对着他们,好像说了一句“命还挺硬”,而后二舅很自然地揽上了姜荔的腰,姜荔好像也没怎么反对……
发、发生了什么?他们出去后……他不会看错了吧?
而那头,姒光虽然被解除了封印,但依然昏迷不醒,牙关紧咬,脸涨得通红。他双唇紧闭,人们也撬不开,怕伤到他。姜荔在他背后猛拍了一掌,受到震动,一直憋在姒光胸腔中的那口淤血才终于吐了出来。姒光的呼吸重新顺畅起来。胸口起伏之后,光终于茫茫然地睁开了眼。他一睁眼就看见了姜荔的身影,心中一跳,条件反射地抓住了荔的衣角,但光还没回过神来,嘴里就冷不丁被塞了株不知道什么味道的草,然后巨大的变化在身体内展开,不由得暂时失神。
姜荔半蹲在地上。连日长途奔袭,他非但没有感到疲累,反而身体中那股因长生草而充盈的力量,正慢慢变得稳固和熟练。他眉宇间含着沉静,长睫淡然,说:“都救完了吧?”
第89章 7.16 归去来兮
他说这句话时,像是一句极平常的叙述,但又萦绕着,离别的气息。
姒洹心中一慌,故作平静地说:“嗯,都救完了。”
姜荔没再说什么。他们救起了姒光、姒旦兄弟,继续往极北之地走去。越回到人群聚居的地方,他们身上那种力量失衡、强弱倒置的感觉,就逐渐消失了。他们又变回了强大矜傲的纯血,力量强横、血统高贵,在北方之境中无人可挡。但经历过始祖之地、及通往始祖之地路上种种凶险的一切,他们已经难以忘怀——世界上竟有那么一个地方,可以把将神贬为凡人,而脱去神力的神,比人更脆弱无依。
从强者跌落为弱者的屈辱,他们是体会到了;而又从弱者变回了强者,其中的一丝侥幸与忐忑,不由得让他们心生疑惑。如果他们没有如此幸运,迎接他们的命运,又是什么呢?毕竟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是不幸运的。而回到北地之后,面对着平静祥和、卑躬顺从的人群,其中的落差与冲突,更让他们感觉到,经历的一切,如梦境一般。
所谓的神,是什么;而所谓的人,是什么。
只有姜荔,在越靠近银谷的时候,越显得犹豫起来。他时常踟蹰不前,目光望向外面的世界,或者停住脚步,有所沉思。这种近乡情怯之感,在即将到达银谷时,显得更加明显。他们看出了姜荔的挣扎,有心劝解,又怕适得其反,只默契地都未说出口。
一方面,姜荔不愿回到那个有着复杂过去的地方,但另一方面,他又有所牵挂,放心不下。其中怨中有思、恨中有爱,而自我的宽恕,只能靠自己走出。直到他强大到可以对过去进行蔑视时,才可以对过往说原谅。
银谷的一角黑色岩石终于展露在视野之中,姒光忍不住欢呼了起来,激动地抱住了旦。他们这些日子一直在消化长生草中澎湃的能量,Jing力充沛得不行,两兄弟简直是一路走一路在打架。姒旦嫌弃地推开了光,嫌他身上粘的脏雪,却禁不住被他带着一路往前跑。舅舅们的脸上也露出了微笑,一路辛劳,他们总算回家了。
巍峨的山岩逐渐展露在眼前,姜荔的脚步却不知不觉慢了下来。看着眼前的山谷,他心中如同打翻了一瓶陈酒,苦涩醇香。记得第一次来到极北之地时,他怀揣利刃在风雪中跋涉;后来他逃离了银谷,却因为自愿的交换,不得不回到此地。似乎他每一次想逃离这个地方,总会因为种种原因回到此处。孽缘难解,他与这个地方的缘分,总是难以斩断。
姜荔停了下来。广袤的北地上只得这一处坐标,但在此之外的天地,却显得无限之大。
见姜荔停了下来,其他人也渐渐停止了前行,喜悦之情稍缓,开始回首张望。
姜荔沉默地站立着,姒洹也站在雪地里,和他静静地相对着。过了一会儿,见姜荔的嘴唇开始翕动,姒洹说:“你走吧。我放你自由。”
姜荔笑了一下:“我还未说话。”
“与其从你口中听到离别的话,不如还是我来说吧。”姒洹说。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走?”
“看得出来。“
“那你舍得?”
“不舍得,但也留不住。”
方寸之间,姜荔觉得周身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