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栏外头的墙壁上,挂着成排刑具,刀刃森寒如银雪,熠熠闪亮,隐约映照出牢里一个枯瘦苍老、憔悴得不成人形的男子,长发胡须纠结如虫网,跌跪在地瑟瑟发抖,一双眼赤红充血,满是惊恐绝望。
沈月檀只觉恐惧如毒虫爬上背脊,刹那间寒意遍体,动弹不得。此时门口传来脚步声,两名狱卒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前头的狱卒四十出头,二十左右的年轻狱卒手提朱漆食盒,毕恭毕敬跟随在后。
二人停在牢门前,年轻狱卒便上前一步,将食盒自铁栏缝隙间送入牢中,柔声道:“今日宗主大婚,大宴宾客,也赏你些美食,好生享用。”
沈鸿于接任宗主位之时,早已娶妻生子,大婚从何而来?沈月檀费力张口,忍着喉咙里血腥火辣疼痛,嘶哑问道:“宗主……宗主是什么人?”
年长狱卒眉头皱了起来,年轻狱卒眼里却浮现出恻隐,立在铁栏外仍是低声道:“宗主毕竟与你有多年兄弟情谊,对你处处照拂,你不知感恩也罢,又何必出口伤人,连宗主也不认?”
沈月檀如被当头棒喝,只觉一颗心愈沉愈深,呆愣说不出话来,两名狱卒许是见惯了他这般模样,也不放在心上,留下食盒朝外行去。
一面走那年长狱卒一面教训道:“你这傻子,当真不懂祸从口出四字?如何同那魔种说什么与宗主的兄弟情谊?我名门正派的宗主岂会同魔道秽血有什么旧情?虽然宗主心善,未必同你计较,他迎娶的夫人可是铁城犁宗大名鼎鼎的刁蛮老七,若叫她知晓了,只怕要拔了你的舌头。”
沈月檀猛抬起头来,一把抓住铁栏,不顾栏杆上符纹雷击阵阵,将他手指血rou炸裂,嘶声喊道:“等……等等!沈雁州要同唐琪成亲?”
那年长狱卒闻声,急忙折身回来,一脚透过铁栏缝隙,狠狠踹在沈月檀胸口,踢得他不堪重负,踉跄后退几步、仰面跌倒在地。随后厉声喝道:“大胆!宗主夫人名讳,岂容你挂在嘴边玷污!”
沈月檀脉轮中空空如也,全无道种痕迹,生生挨了这一踹,只觉钝痛如骨折一般,险些闭过气去。他下意识摸了摸发痒的唇边,手掌鲜血同口中涌出的鲜血融合一处,顺着手臂淌落。
他周身疼痛却愈发麻木冰冷,只喃喃道:“竟然是……这样?我所畏惧之事竟然……是这样?”
那年长狱卒冷笑道:“是了,你这魔种被关了二十年,只怕不知道外界天翻地覆。有雁宗主坐镇,勇健十宗,如今我问道宗居于首席,就连铁城犁宗亦位于其后。如今我宗与铁城犁宗强强联姻,如虎添翼,雁宗主亦成阿修罗王继任人选,前程不可限量。你若知趣,献上后半部《大五经》,雁宗主念及旧情,总会给你个安身之所,总好过如今日日酷刑加身、生不如死。”
那年轻狱卒在一旁小声道:“五哥,您也提旧情了……”
那年长狱卒脸色一变,抬手狠狠朝那年轻狱卒后脑抽了几掌,啐道:“住口,你这木头脑瓜,再不开窍,迟早去喂魔兽。”
骂骂咧咧,推着那年轻狱卒走远了。
沈月檀身心如坠寒潭,冷得簌簌颤抖,过了许久才重归安宁。
连火把也熄灭、黑暗无光的冰冷牢狱之中,沈月檀微微抬起头来,带有几分疑惑,一字一句、轻声重复道:“……后、半、部?”
牢狱里暗无光芒,不知日月,沈月檀明知不过如今尽是幻梦,然而酷刑加身时,依然痛彻心扉。因不知要持续到何时,竟隐隐生出了绝望。
如此苦熬了数次刑罚,突然有高手劫狱,竟当真自断罪堂中将他救了出来。
救他的两人,一人碧衫绿裙、正是绿腰,另一人却是个满头如雪银发的少年,约莫十六七岁模样,一双眼死气沉沉,毫无波澜,开口时竟嗓音苍老,自称元苍星。
正是黄幡星卓潜旧日爱徒、离难宗昔日长老、与沈雁州互为死敌、且在沈月檀魂魄深处种下降魔圣印的元苍星。
二人在幻境中仍与沈雁州为敌,如今又找上沈月檀,三人联手,秘密行事。
沈月檀亦于撤离之时,求助二人前往照昆殿中取出了匿迹多年的半部大五经,待伤势痊愈,便着手修炼。
修罗界中,人人都只可修习一部经,然而沈月檀先修六道书,后修大五经,两部经书竟彼此完美融合,更有惊人奇效,将他天生三脉轮催生成六脉轮之体。
如此百年间,三人功力大涨,而后集结魔兽大军,摧枯拉朽、先后攻破罗骞驮、质多罗两处阿修罗域,直至最终与彼时已继任勇健阿修罗王之位的沈雁州兵戎相见。
最终沈雁州兵败城下,被沈月檀击碎心轮而死。
剩余党羽作鸟兽散,修罗界生灵涂炭,绿腰、元苍星大仇得报,原想着就此称霸修罗界。沈月檀却望着满目疮痍的修罗界,冷声道:“既然他也死了,六道岂能独活?”
遂将两部经书修炼至最高境界,借准提神木贯通其余五界,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竟将六道众生屠戮殆尽。
辗转千余年后,六道空无一物,连绿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