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宁玉手里的盆一下子就掉到了地上。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晓梦.……"李宁玉眉眼间已经迷上一层雾气,清冷的声线竟然有些许颤抖。
摸了摸女人冰冷的小手,顾处长连忙安抚:“是我,玉姐。我是晓梦,我回来了。”
有县口金一开笑。
顾晓梦知道李宁玉爱看她笑,自己的笑一直是安抚李宁玉的良药。
只不过出了裘庄之后，再也没人想看她这样笑。
想到这里,顾晓梦唇边笑意不减,但眼神却淡了几分,她再次加大手上的力度。
李宁玉,我真恨不得就这样把你拆吃入腹。
两人相拥了一会儿。考虑到小马同志还在旁边,李宁玉就请小马同志进门喝口水。
结果听到动静,在隔壁屋子养伤的老王同志也跑了过来。
你们可真有眼力见儿,顾晓梦心想。
在小马同志和老王同志的注视下,顾处长只能压着心中翻腾奔涌的情感,一字一句把事情跟玉姐交代清楚。
李宁玉现在状态好了很多,她给三位革命同志都倒了茶水,然后盯着顾晓梦听她讲事情。
李宁玉只觉得岁月不饶人,当年的小迷糊竟然已经独当一面了。
她很欣慰。
可是听到顾晓梦云淡风轻地说自己被人暗杀时,她才舒展开的黛眉又微蹙起来。
顾晓梦她能不能多在乎自己一点?
等到几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差不多时,太阳都要落山了。
小马同志今天听前辈的故事听得十分满足，打算以后常来。
老王同志感叹后生可畏,以后要多关照这两个革命后辈。
等到送走小马老王,李宁玉准备让顾晓梦一边歇着,她去做饭。
顾晓梦蹭地一下站起来。
屋子的老木门一下子被顾晓梦甩到槽位上卡住,吱呀吱呀地似乎是在控诉自己这把老骨头了还要被年轻人欺负。
太阳光被遮住,顾晓梦背靠着木门,整个人都隐没在Yin影里头,李宁玉看不清她的表情。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玉姐,为什么这两年来都没人肯告诉我真相?”
第4章 锋芒毕露
聪明如李宁玉，顾晓梦一开口她就知道女孩想说些什么。
她也想好了该如何回答。
正准备上前安抚,可是对方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玉姐，你是不是想说什么如果我知道你假死的事，我就会受干扰,就会动摇,会影响我的谍报工作,甚至威胁到我的人身安全?”
隐没在Yin影里的女人抬起了头,定定地看着李宁玉。
“如果不是这次暗杀,你们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告诉我?”
“我的父亲,你的哥哥,都不会像你一般决绝狠心。之所以不告诉我,一定是你的意思。”
黑暗中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冰冷,越来越刺人。可是却让人觉得坠入冰窟的人是说话人自己。
“李宁玉,你是不是觉得把生的机会留给了我,自己牺牲,很伟大很高尚啊?”
“李宁玉,你以为你把我送回光明处了是吗?”
“玉姐,你太自以为是了。”
明明很情绪化的言语,却被一个字一个字不带任何温度地被顾晓梦念出来。
就像是数九寒冬时被人浸溺于野外的池塘。
李宁玉漂亮的眼眸里蒙上一层雾气。
“李宁玉,把我推到无间地狱的那个人,是你啊。”
说到这里,黑暗中的顾晓梦突然轻笑起来。
她的玉姐，她心心念念的破译天才李宁玉啊,永远都不会知道,裘庄的那晚她顾晓梦已经跟着李宁玉走了。
剩下的不过是一个有些作用的躯壳。既然对国家民族有用,那就接着用吧。
她顾晓梦年轻漂亮,是富豪掌珠,是天之骄女。生命的前二十五年里,没有什么人什么东西她得不到。
直到她被时代的大chao裹挟着推到谍海的最深处,见识了李宁玉这颗遗失珍宝。
那个眉间弥漫着江南烟雨的清冷女人,却如北国腊梅一样傲然绽开在敌疆。
她在无声处诉说着她视为生命的信仰,总有一天,光明会重新降临在这片饱经沧桑的古老大地上。
顾晓梦在李宁玉身上看到了世间最圣洁的理想与信仰,以及她为之颤抖的灵魂。
直到后面顾晓梦知道原来她一直仰视着的玉姐,也爱着她―—以世间最隐忍的方式。
李宁玉用自己的死亡作为对顾晓梦的告白。
老天最喜欢愚弄凡人。
好多事情,等到大彻大悟时却早已尘埃落定。
这是何等的剜心之痛。
拂晓的梦破碎了,庄子的蝴蝶已踰跹远逝。唯有她顾晓梦尾生抱柱,死守着这场春秋大梦不肯醒来。
直到与自己的奴仆死神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