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记者一听就明白了,林时新平时叫她是叫徐老师的,这一声妈叫出来,估计又是出任务了。
“儿啊,你在哪呢?什么时候回家啊?”徐记者同样哭腔道。
“我在鄞县……”
没说完,电话被粗暴地挂断了。
挂断他电话的头目之一曹鼎森然笑道:“小林,你还没赚够钱呢,现在就让老母亲担心,多不懂事啊,等你赚够500万风风光光地回家去,那多好啊。”
小林吸了吸鼻子,委屈道:“我觉得我已经学得挺好了,可以出去大展拳脚了。”
“年轻人就是心急啊,”曹鼎搂着他的肩膀,“走,咱们再回去探讨探讨。”
又是三天三夜的洗脑,对林时新这种刚收进来的新人,说服教育是漫长而折磨人的,有时组织会故意饿你两顿饭,或是很长时间不给水喝,说的是“饥饿教育”,其实林时新知道,他们是用这种方式摧毁人的意志。多少名牌大学生和白领Jing英,都在这种“洗脑-挫折-鼓励”的回合里,失去自己的思考能力。
单打独斗是不行了,林时新仔细观察这里的人,发现大多数都已完全被洗脑,每天都热血沸腾的,无论是讲产品还是讲创业,都跟打了鸡血似的,这种人他知道是肯定没法发展成盟友的。他一个个观察,终于看到一个看起来年纪跟他相仿的男孩,在念口号时没那么兴奋,眼角眉梢还带着凝重的思考。
林时新看他举手要上厕所,也立刻举手,紧随他跟到便池旁,左右瞅了瞅,小声说:“哎!”
对方吓了一跳,扶着的东西都晃了晃,警觉地问:“干嘛?”同样是小声。
“你是哪的人啊?”林时新套近乎。
“我是昌州的。”这小哥回答道。
“啊,那个地方我去过,挺美的。话说,你觉得这地方咋样啊?”林时新试探地问道。
“挺,挺好的。”小哥犹豫地回答。
俩人洗了手,小哥说他叫石鑫磊。林时新打趣道:“石头很多,钱也多,密密麻麻的名字。”
石鑫磊勉强笑笑。俩人聊了一会儿,话题有进这里多久啊,家里可有兄弟姐妹啊,大学是什么专业啊,有没有女朋友啊之类的,不时有人伸进头来看他们,他们随即声音放低。
林时新看了看他,觉得已经可以基本信任了,问道:“你觉不觉得,这里……很像是传销?”
石鑫磊一下子捂住林时新的嘴。
林时新心里一激灵,说道:“你知道?那你怎么还不逃?”
石鑫磊面露悲戚:“之前逃的那个,已经被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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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州的阳光如相传的一样,不是一缕一束,而是铺天盖地洒满人间,让这里红的花、绿的树、奔跑的孩子、泳池里的水波以及穿着松糕鞋、波点连衣裙的美貌少女,都变得更加生动和活泼,仿佛置身在色彩鲜艳的油画里。
中央海岸咖啡馆的一角桌子上,放着几张纸,上面是中国记协网内部记录在案、A级记者证获得者的名单。
全国仅32位记者获此殊荣,可称为真正的无冕之王。
记协内部档案照片里,林时新圆圆的眼睛清澈明亮、笑容天真,他是32人中年龄最小的那个。
“所以,有了这个证,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一个沉稳的声音问道。
“是的,我们花了很长时间才黑进内部网络,查到他的名字。这个A级证是上到公检法、国会代表,下到区县乡镇以及所有企业都可以进入调查和采访的。”
一声冷笑响起,略带嘲讽。高大的男人轻轻抚摸了一下照片那人的脸颊,把档案合上。他朝对方点了点头,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深蓝色西装外套,转身穿上后,阔步离开了中央海岸咖啡馆。
加州的阳光洒满一号公路,车篷敞着,微风拂面,却吹不散开车人脸上的Yin霾。他五官轮廓深邃分明,浓黑的双眉尾端总是扬起的,一双眼睛时而不耐烦、时而Yin沉沉。多年风吹日晒使得肤色变为古铜,深黑色细条衬衫被风吹着贴于身上,硕大的胸肌和腹肌形状凸现,袖子在手腕处松松地挽着,他的手宽而厚,指节粗大,此刻正用力握着方向盘,领带随意地系着,细条那端在风中飞扬。
齐斐然时不时瞟向副驾驶位的档案袋,这次他们带来的林时新的消息,其实并没有让自己觉得意外。正如他说过的话,将来要“执笔写尽天下不平事”,做一个正义的记者。
他讽刺地想:在成长的这条路,林时新真是一步都没跑偏啊。
齐斐然的车沿着加州一号公路笨向美国的西部,这里一边是浩瀚无垠的太平洋,一边则是高耸云端的悬崖山脉,风景为世人所称道,被誉为“最美丽的一条公路”。但是对于这些,斐齐然视而不见,他心里不住地问自己:“我为什么又要查他的消息,知道后为什么又烦躁?”
五年过去了,最近这两年他终于不会在想起林时新时咬手腕、用刀戳自己大腿,用头撞墙了。
自我厌弃的chao水在前几年只要一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