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时间还没定好, 如果你能来, 小序应该会很开心。”
林于岑慢慢放松两肩,缓缓靠着椅背, 像突然到了陌生环境里的小刺猬, 反复确定了周围很安全才敢露出身体里柔软的一部分。
还挺可爱的。
看着窗外绚烂的晚霞, 我忽然想起在曼彻斯特第一次见到小序的情景。
我不喜欢曼彻斯特,那里没有分明的四季变化, 不像津城的冬天,鹅毛大雪, 浩浩荡荡;也不像津城的夏天,酷暑灼人,烈日杲杲。
“小岑, 你还记得曼彻斯特的夏天吗?那里可没有这么美的夕阳。”
窗外晚霞变幻无端,一会一个样。
我恍然感觉自己与身旁的人也许并没有那么远的距离,就那么一瞬间里,我很想与林于岑分享埋在心底已久的秘密。
“我第一次遇见她,就是在曼彻斯特,那时候她还很小,但很勇敢。”
林于岑很惊讶,可她善于表情控制并未表现得很夸张,只是很好地摆出了一副聆听者的姿态。
“那时候我才十岁,放学后被人推进水里,是她救了我,不过她已经不记得了。”
“隔了这么多年,我没想到我的妻子会是她,但好像一切又是冥冥之中自由安排。”
远处的津桥在秾艳华彩的晚霞中成了两道绝美的弧线,眼前的景色越美,空间越开阔,距离越长远,就越容易勾出记忆深处的往事。
二十年前,母亲只身去意大利旅游,路遇一名yin游诗人,以为自己找到了灵魂伴侣,后来诗人骗走了她大部分财产后,她才深感后悔,父亲还是毅然决然地结束了他们那段维续了十二年之久的婚姻。
人的感情里最容不得杂质,我从没有开口向小序提过从前的事,我给她的,从来都是最纯粹最炽烈的爱意。
我想,我们是注定在一起的。
就像太阳斜照在人身上,地上就会有影子。
我就是她的影子,一辈子相依相随。
只要想到余生有她,许多听起来很可怕的事都会变得温柔,衰老,疾病,死亡,分离······小序会给我无限的勇气。
“那天,在华阳广场外,我看见你想跑进去阻拦你哥哥,也很勇敢。”
林于岑紧抿的薄唇略微松开,好像有话要说。
林肇的事,林于斯的事,都是自食恶果。这么简单的道理,我知道林于岑会明白,只是一时间无法放下心里的不平。
偶尔我也会觉得,让一个才二十一岁的女孩去承担这一切,未免有些勉强。
可是命运早就给所有人布好了轨迹,不是么?
每个人生来,都有一个适合她的位置。
如果有机会,我想像以前一样和她保持着亦师亦友的关系,我不介意把自己所知所学教给她,不是所谓亏欠偿还,只是单纯地很欣赏这么有潜力的后辈。
绿灯放行之际,我轻踩油门,驶上了津桥。
江水奔涌,江面开阔,疏朗的江风拂动起护栏上的彩旗,西边的天空云霞变幻,明天应该仍是这么晴好的天气吧。
明天,我想和小序一起看落日晚霞,去西子山或者城郊的某个地方,让小序带上小提琴。
良辰美景,赏心乐事。
不是说人生不存在所谓的圆满吗?
为什么我感觉所有的好事都向我涌来,她的家人愿意接纳我们的感情,我们会有被人祝福的婚礼,或许在以后还会有可爱孩子,有一个幸福完整的家。
搁在中控的手机频频亮起,我想腾出手去接她的电话,算下来我们已经两周没见面了,忙碌可以产生时间流逝得很快的错觉,而她每晚给我打点话时,时间过得很快却不是错觉。
身后突然跟上来一辆重型大货车,我看了一眼右后视镜,轻巧变道。
大货车非但没有保持车距,速度还越来越快。
我脑海中飞快闪过上午在十字路口发生的车祸,这是不是··
····
提速,超车,变道,一系列动作我几乎是在瞬间完成,可大货车也和我做同样的事,两车相距越来越近。
来不及了。
“砰。”一声巨响。
好痛。
这种难以呼吸的痛和空幻与十岁那年不慎被人推落水中时一模一样。
这一次,我又一次清楚看见刺目的白光里走出来的那个模样清秀的女孩。
五岁的小女孩,讲着蹩脚的英文,把护身符挂在我的脖子上,又如我一次次梦见的那样,她挥挥手转身离开,跑向小路尽头。
其实重逢后,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当时多问一句她家在哪里,那我们之间的感情会不会开始得更早?
我终于迈开步子追上去,可是周围漫起了一圈白雾,挡住了所有的视线。
往事就像电影的蒙太奇镜头,一一从我眼前切过。
我们第一次亲吻,第一次拥抱,第一次发生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