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一个玩偶一样在镜头前任人摆弄,温夫人在摄像机的后面亲自指导,哪个字的声音要轻,哪个字的声音要发狠,要决绝,发自内心想要顾茕死的语气说出来,让顾茕彻底死心。
陈孑然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看着镜头后面认真“教学”的温夫人,听她说出“要顾茕死”,真的发狠,包含的恶毒诅咒,好像顾茕根本不是她女儿一样,连陈孑然都听得心惊rou跳,温夫人还能用同样的语气说第二遍。
这就是顾茕的母亲么?她心里对女儿的爱,恐怕也没有她嘴上说的多。
爱是撒不了谎的,哪怕嘴上说一千遍,心里没有,听的人就是感觉不到。
陈孑然心中对温夫人的同情忽然消减了,有点理解了为什么顾茕会养成那样自我的性格。也许顾茕的成长环境里,她只是温夫人用来囊获那位顾老先生注意力的资本,小小年纪就学会了抢夺,哪怕不愿意,为了温夫人,也只得硬着头皮去抢。
陈孑然的演技不过关,总不能让温夫人满意,最后温夫人只得走到陈孑然面前恶声威胁:“陈孑然你故意的吧?别老想着自己,想想你的女儿!”
陈孑然一激灵,看向温夫人那张脸,脱口而出:“我早不喜欢顾茕了,你也别来找我,真让我恶心透了。”
这回终于情真意切,温夫人满意地微笑起来,“不错,这样效果更好,陈孑然,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等温夫人走后,陈孑然浑身一瘫,靠着墙滑坐在地,背后已是透shi。
她的手脚僵硬了好久都不能动,直到陈安安回来,喊了一声妈,她才活过来,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把陈安安抱在怀里,神经质地呢喃:“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妈,你怎么了?”
陈孑然嘴唇咬出了血,靠在陈安安单薄的肩头,一字不吭,任凭眼泪混着血,腌得伤口都刺痛起来。
她做了对不起顾茕的事。
她这一辈子没对不起过谁,头一个对不起的人,没想到是顾茕。
……
顾茕躺在病床上,目光呆滞地看树梢后面的太阳缓慢地变成红色,又消失了,像死人一样,一动不动。
她脸上裹着的纱布早已拆了,此刻露在外面的脸蛋,再也不能用漂亮来形容,硬要说的话,应该是恐怖。
外翻的皮rou被医生在手术台上缝合,还在恢复期,刀疤和针线疤把脸一劈两半,就像是万圣节时小孩脸上戴的鬼面具,只能从她漂亮的眉眼间依稀辨别出她过去是个一等一的美人。
她从在这间陌生的病房里醒来,已经半个月未进食,每天靠输营养ye维持生命体征,外界跟她的交流,她不听,也不看,只要她母亲来看她,她只有一句话:“我要和陈孑然在一起。”
温夫人气得直哭,“我生你养你这么大,还比不上一个不知哪儿冒出来的野丫头?你为了跟她在一起,连你母亲也不管了么?我后半辈子就靠着你活了,阿茕,你是我唯一的指望,你如果不能从你父亲手上接过顾家,你知道有多少人等着报复咱们娘儿俩么?你怎么不能为你妈妈想一想!”
顾茕说:“没有陈孑然,我宁愿死。”
“你安心把顾家的权力挣到手上,攥稳了,别说陈孑然,就是张孑然、李孑然、王孑然,你要多少有多少,为什么非得不听我的话?”
顾茕扭过脸,不与她争辩。
张孑然、王孑然、李孑然……就是有一百个,也不是她要的那一个。
她不要别人,只要陈孑然。
曾经她也以为她想要别人的,现实狠狠地打了她的脸,她的心里只能装得下陈孑然,从前,现在,还有以后,装满了,别人挤不进来。
顾茕不想有翻云覆雨的权力,从前争权夺利,是为了母亲不至于受别人的委屈,其实她母亲那样的人,只有她委屈别人,她的手腕哪会受一点委屈?将来顾若掌权,凭顾若的性子,又有姜新染在,也绝不会委屈了她。
顾茕没有她那么大的野心,她不想当只手遮天的人了,她只想守着陈孑然。
“顾总,吃点东西吧。”温柔的护士走进来,软语劝她:“都是按照温夫人说的做的,你爱吃的菜。”
顾茕不动。
护士只好叹气,给她打营养针。
才挂上输ye瓶,温夫人就走进来了,见饭菜纹丝不动,营养瓶却又挂上了,气不打一处来,“顾茕,你就非得跟你母亲作对?”
顾茕的眼珠子终于动了一下,转过来,面无表情地说:“让我见陈孑然,我就吃饭。”
温夫人捶胸顿足地责怪她不孝,发起狠来,擦干眼泪说:“你从小到大都听我的话,这回为了个什么东西就不听话了?从来只有闺女孝顺妈的,还没听说过当妈的反过来得低三下四跟闺女妥协,你以为不吃饭我就心软了?”温夫人冷哼一声,转头叫了几个人进病房,“按着她的手,捏开她的嘴,给我往嘴里灌!看她吃不吃!”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补昨天的,等下还有一章,不过可能要到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