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棠,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的父母根本不是死于意外?
那时蒋轻棠只觉得关绪异想天开,她是车祸亲历者,当时车中四人,包含司机在内,只有她一人侥幸死里逃生,不是意外还能是什么?退一万步说,就算有人想买通司机暗害她父母,司机会傻到连自己的性命一块儿搭上么?
如今类似的话在蒋若彬口中又听了一遍,而且是万分肯定的语气,言语里已经直指凶手,由不得蒋轻棠不相信。
周蕾。
蒋轻棠知道这个人。
她是蒋轻棠已故二叔的妻子,蒋轻棠这些年来和她交集并不多,只远远地见过她几次,可经常从照顾自己的保姆嘴里听到她的名号,保姆对她赞不绝口,说她是蒋家心最善的大好人,对待蒋家的帮工也从不苛责,还时常送给他们一些她用不了的好玩意儿,名牌包包、各种高级化妆品,都是有钱没处买的好东西,保姆经常去她那里打招呼问好,每回从她那回来都红光满面,对蒋轻棠也愈发刁难。
周蕾看着是个很温柔淑静的女人,她会杀害自己的父母么?理由呢?
蒋轻棠想不出来。
她天生没有害人的心思,自然也想不出有什么深仇大怨能让周蕾非置自己的父母亲于死地,她现在心中本能地升腾起一股怒火,她想问问她大哥,或者关姐姐,或者周蕾本人——无论是谁都好,她只想要一个答案,为什么周蕾要杀她的父母。
莫说蒋轻棠的父母是从来和善的老好人,即使他们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勾当,也应当由法律去惩治他们,为什么能轮到周蕾去杀害他们?
蒋轻棠满脑子都是母亲临终前的那些话。她的母亲热爱这个世界,那么想活下去,一直撑到了最后一秒钟,万分不舍地离开了这个她如此热爱的世界,蒋轻棠真想问问为什么,难道她的父母就活该去死么?
她钻进死胡同里,想不明白,揪着头发,抓破了头皮也想不明白,想到后来,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喉咙似的,难以呼吸,从脖子到头顶憋得通红,目眦欲裂,眼睛张大到干涩发疼的地步。
好难受。
蒋轻棠两手抓着自己的领子,弓着身子大口地喘气,仍然无法缓解自己胸口的堵塞闷涨,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很快就要死了一般,豆大的眼泪直接从她的眼眶里往下掉,砸在医院走廊的黑金色地砖上,一点热度都没有,从眼眶里砸下来的那一秒就是冰凉的。
她无知无觉,甚至没发现自己的泪珠已经开始滚落了,她的所有感官全部涌向了心脏,耳边盘旋着母亲的遗言,每重复一遍,就像有人拿锤子在她心脏上重凿了一下,疼得四分五裂,十个手指头攥得发白。
暖气充足的医院,蒋轻棠的身体像跌进冰窖里,穿了厚厚的羽绒服也不觉得暖,直到有一个干燥的手掌覆盖住她的头顶,温暖才从天灵盖源源不断地传过来,温暖了她的四肢百骸。
“我早就猜到,你知道这件事之后,肯定得钻牛角尖。”关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边,在她脑袋顶上叹了口气,“所以我才一直不敢告诉你。”
本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千算万算,算漏了蒋若彬这一步。
蒋轻棠茫然地抬起头来。
她的眼眶里氤氲着泪水,手背使劲搓了一把,才看清来人的脸。
她的两个眼眶红通通的,鼻头也发红,脸上既愤怒又无助,不知道该怎么发泄,这会儿看着可怜极了,紧咬着嘴唇,牙齿底下已经渗出血迹。
关绪一把把人带进怀里。
要是平常,蒋轻棠早搂着关绪开始嚎啕大哭了,今天反常,虽然一直在生理性地流泪——那是愤怒心疼到极致发泄出来的泪水,和委屈无关。她非但没有抱着关绪哭,反而一把推开了关绪,站起身来,向手术室的方向走。
“去哪?”关绪发现她不对劲,有点慌了,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怕她做什么傻事。
“去找我大哥,问清楚。”
十五年,整整十五年蒋轻棠都把导致父母死亡的罪责压在自己肩膀上,这事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过去。
“我要去问问我大哥,周蕾为什么要杀我的父母,又是怎么杀的我的父母。她凭什么?”蒋轻棠忍着泪抬起头来,“连法律都不能随便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她凭什么杀死我父母?凭什么让我当了十五年的孤儿?她夜里难道就不会做噩梦么?”
关绪撞上她眼睛里单纯的愤怒,一时也哑口无言。
为什么?关绪当然知道为什么,可叫她怎么跟蒋轻棠说?说这世上就是有人为了钱权二字,可以变成毫无良知的野兽?蒋轻棠不会理解,她要是知道了,只怕会更崩溃。
所以关绪只好桎梏着她,让她哪儿也去不了,把她的侧脸按在自己肩头,一遍一遍地对她耳语,让她胸口的激动暂时平静下来。
“坏人会受到应有的制裁的,小棠,你相信我。”
“再给我一点时间,只要再一点时间就可以了……”
关绪尽可能温柔地安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