膊,片刻,也伸手握住。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所做的一切,”桑多说,“但从现在开始到战争结束,我将把我的生命交给你。”
阿诺瓦紧了紧手指,率先握住再率先松开。
他说,那我也一样。
(97)
那一天无论是离开特管区还是留在特管区的人,都不知道未来如何。
比奇坐在卡车上,摇摇晃晃从天亮走到天黑。天黑时他们被赶下来,在一片营地上人贴着人小小地睡了一觉,而后天没亮又被赶上卡车,继续再往前走。
然后卡车换成火车,他们又如沙丁鱼一样挤满了车厢的座位和地面,连行李架都塞满了人,每一节车厢的空间都被最大限度地利用了起来。
火车行了三天,这三天比奇醒醒睡睡。他只喝了一点水,吃了半块饼。
由于饥饿和干渴,根本无人需要解决排泄的问题。那时候他们的身体也和这火车一样,把一切能利用的资源都消化成了能源。
整个过程中车厢里充斥着呼噜和咳嗽,那气味臭得和轮岗室不相上下。比奇努力地往窗外看,只有窗外虽然一成不变,却始终晃动的景物让他意识到自己在不停地转移。
火车上的人没有全部下来,丢掉了十来个人后,他们又见到了关卡和铁丝网。
他们被运到了码头,海水如森林一样Yin沉。
而当比奇再次被念到名字,最终进了船上后,他再也支撑不住,几乎昏迷了过去。
好累,每一个人都好累。没有人说话,怕浪费Jing力。没有人哭泣,怕意念崩溃。没有人问问题,因为没有答案。
比奇曾经无比向往大海,在他家乡时那被描绘成一片广袤又充满诱惑的水域。可现在他却不想再看到大海,当被海水包围,当光线仅仅来自于不知道被什么照亮,却可望不可即的海岸线时,孤单和惶恐则变得让人难以承受。
比奇不知道自己在海上漂泊了多久,每一天几乎都是在睡到不行时醒来,然后他便看着连舷窗都没有船舱,看着一群和自己一样行尸走rou的身躯。他们七歪八倒,犹如屠宰场堆积的rou块。恶臭从他们的身上散发出来,每一天都更加浓郁。
那咳嗽则伴着波涛,一波接着一波。缺氧的船舱会再让一些人留在原地,而这一次大概是几十甚至上百具身体。
奈特花费很大的Jing力,总算让比奇和科里亚一起到了甲板上。他让他们透透气,至少呼吸一下新鲜的海风。
可当科里亚看到那无边无际的海洋,被风吹刮得站不稳时,他两腿一软,直接跪在了甲板上。
比奇搂住他,拼命地捋着他的胳膊。
奈特问是不是太饿了,他可以再想办法去特管员的舱,索坦松虽然不能明目张胆地过来,但他这类跑腿的疏通一下,应该也能要点吃的。
比奇摇摇头,让奈特一并蹲下。
科里亚浑身发抖,他也不停地咳嗽。一边咳嗽,眼泪便一边地掉。他喃喃自语,他说要回家,他想回家,他家有吃的,他要回去了。
然后他又说宁晋,他说到了宁晋是不是就好了,他受不了了,还有多久才到宁晋。
比奇说我们不是去宁晋,我们去凌西,你忘了,我们要去一片牧场。
然而科里亚还在念叨宁晋,他说我已经坐了那么久的船了,是不是他们不让我们上岸,我是不是要被推到海里了,不要把我推到海里去啊……我就要到宁晋了,我要到宁晋了。
比奇抱紧他,不再说话了。
科里亚不是饿了,他是崩溃了。
(98)
在那样漫长的旅途中,比奇也走在崩溃的边缘。但他没有让自己入科里亚一样,毕竟如果他也碎了,那大概奈特会弃他俩而去。
他坚持着和奈特一起去甲板,隔两天就去一下。他把饼碾碎,捏成一点一点分着吃,他分享着越来越少的食用水,再哄着科里亚也稍微吃一些。
他和奈特说家乡的事情,他必须要把家乡的一切回忆起来,然后和人交流,坚持能说一点就说一点。
接着他会睡觉,他想着桑多睡觉。
此刻他再也不会压抑自己的思念,毕竟回忆里只有桑多的温暖和踏实,能让他安心地闭上眼睛,让他还记着自己在做什么,要到哪里去。
最后,他会和奈特祷告。
他们的周围除了难民还是难民,几乎没有机会见到特管员的面,这让他们在某种程度上得到了自由,于是他会和奈特努力地回忆着裂岩教的内容,你说一句,我接一句。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科里亚似乎有一点Jing神。他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海面,看到两只眼睛都被咸涩的海风吹得红肿。
无垠的恐惧一下一下拍击着船身,而天空又一次仿佛再也亮不起来。
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逐渐,奈特也开始迷茫了。他拼命地说我一定要到凌西,我他妈一定要到凌西。他的拳头颤抖地拽紧,手背和胳膊青筋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