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戴这个帽子,不好看。”
这是他在北平过的第一个冬天,肃杀的朔风冻得他够呛。赵九爷怕人冻着,刚入秋就上马聚源给他订做了一堆棉帽围巾,他打小没戴过帽子,来了北平,冬天无论贫富贵贱,清一色戴着棉帽,但他总觉得傻了吧唧的,一直很抵触。
赵九爷食指点住沈惜言的鼻尖:“你戴什么都好看,听话。”
“好吧。”
沈惜言乖乖靠在九爷胸口,伞外是漫天飞雪。沈惜言本不爱雪,既无拨雪寻春的闲情,也无踏雪咏梅的雅致,天寒地冻的时候他只觉得冷,但此时此刻,他却突然对雪有了前所未有的感怀。
他望着染了一层素白的土壤,仿佛与那些玫瑰苗心有灵犀,他甚至能感受到层层覆盖之下滚烫的悸动,一如他被赵九爷紧紧裹住的胸膛,而那雪下铺满的,尤似一场盛宴的序曲。
这世间的美好总是缺乏永恒,又充满辩论,唯有爱与浪漫生生不息,传颂至今。
沈惜言忽然动情不已,他仰头吻了九爷的下巴:“待到它们开花的那天,我也要送你一个东西。”
“有什么现在不能送?”
“哎呀,你懂不懂什么叫罗曼蒂克!”沈惜言心说九爷真是破坏气氛的一把好手。
赵九爷听见这四个洋字儿就头疼:“你男人还真不懂,烦请夫人解释解释?”
沈惜言瞪着九爷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该如何用中文表达浪漫。
“小东西,还是别再拿这些洋玩意折腾自个儿了。”
沈惜言心中不服气,却又无言辩驳。
他竟然不知,他最向往的罗曼蒂克,究竟该如何准确具象地解释出来。
*
最后一场大雪过后便是铺天盖地的春意,沈惜言独爱这暖融融的天气,常常在院里摆张躺椅,翘着脚丫子晒太阳,偶尔还拉上得空的赵九爷一块儿晒,晒着晒着就把脚丫子翘到九爷身上去了,到最后整个人都滚进了九爷怀里。
沈惜言说他俩像老头,以后七老八十了还要像这样晒太阳,赵九爷应了。
这天惠风和畅,严书桥约沈惜言茶馆一聚,沈惜言还以为严书桥是想踏春,到的时候,发现对方正对着茶壶发呆。
桌上放了一份报,沈惜言随手翻了翻,看到一则外交部长夫人生日宴会几次延期的逸闻。
“据透露,此次宴会,陆部长与夫人将为小女儿陆凤眠寻觅如意郎君,陆凤眠现居上海,为抗婚事迟迟不回北平,使得宴会一再延后。此番延期月余,不知能否赶在春末举办?”
沈惜言念完此处忽然顿住,看向严书桥,对方已然是一脸愁容。
“陆凤眠?和那个电影演员陆凤眠是同一个人吗?”
严书桥愤愤地嘀咕道:“如果可以,我希望她永远别来参加这个鬼宴会。”
严书桥倾慕陆凤眠,这是沈惜言早就知道的,难怪他最近几天都郁郁寡欢,敢情是心上人要嫁人了。
沈惜言围着愁眉苦脸的严书桥转了一圈,摩挲着下巴,“啧啧”摇头。
严书桥抬头,像只斗败公鸡似地没好气道:“干嘛?你可不许笑我啊,你现在是春风得意了,当初你为情所困的时候比我还寥落呢。”
沈惜言恨铁不成钢道:“我哪有你这么傻?既然宴会就是为寻觅如意郎君准备的,你也去参加不就行啦?我可不信陆部长没邀请你爸。”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严书桥猛地站起身,激动了半天道,“惜言,要不你陪我去吧,给我壮壮胆。”
沈惜言拍拍胸脯道:“没问题。”
正文 第49章
为了帮发小追人,沈惜言这段时间没少打听陆凤眠的事,他发现大家对这陆二小姐早都是津津乐道了。
说起陆凤眠,竟还是位奇女子,明明家世显赫,身份尊贵,却偏要去做演员,家里不同意,她便在十六岁时揣着两块大洋独自一人跑去上海,用了两年的时间成为风靡电影界的“凤凰花”,让无数男人拜倒在她的裙下,她却一个也看不上。多少贤良淑德的妇人指责她是个放浪的疯女人,说到最后却又眼含羡意……
然而,陆家二小姐抗婚的逸事还没个完,坊间又开始盛传另一档子稀奇事。
说城郊往西九里地有个上世纪的机器厂,由于技术没跟上出了几次人命事故,建起没多久就废弃了,多少年来一直好好扔在那,直到前段时间,竟突然开始半夜闹鬼了。
一到晚上,总能听见吱呀吱呀的齿轮转动声,像绞rou一样。听个屠夫说,他有天半夜路过尿急,正要方便时,厂里突然传出惨叫,吓得他遛着鸟就颠儿了,回家后便高烧三天三夜。
城中老一辈人都说是当年被洋机器吃掉惨死的人变成厉鬼回来索命了,总之怎么传怎么邪乎。
这闹鬼传闻不胫而走,未出半月,便再没人敢往机器厂周边去了。
沈惜言从香园那儿听来这个故事之后怕得不行,连吃了五块桂花糕才把跳到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