氲的水汽迷惑人的视线,更迷惑人的心灵。时染端着餐盘,借着饭菜热气的遮掩,偷偷觑苏芮。
“咱们宁大啊,糖醋鱼和鸭腿特别好吃,苏芮你一定要尝一尝。”陆施安在苏芮的餐盘里不停加入他觉得好吃的菜。他是个很热情的男人,热情得叫人难以拒绝,苏芮只好点头,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愈来愈沉甸甸的压迫感,心说今晚可能得胀得睡不着觉了。
时染把她的那点小为难尽收眼底。
“陆老师,其实我们女生,晚上不用吃那么多。”时染微垂眼睑,抬手把陆施安刚刚放进苏芮餐盘里的一盘糖醋鱼拿了出来,放进了自己盘子里。她记得苏芮不喜欢吃鱼。
她的声音清清浅浅,还是一样的好听,像炎炎夏日里冰块的撞击,清脆悦人。十年的时间,似乎也洗去了时染身上的锐气,让她多了几分温柔。
她,有另一半了吗?苏芮禁不住开始想。
她的视线下移,落在了时染拈着餐盘边的手指上。她敏锐地发现时染的指甲修剪得整齐圆润,没有涂艳丽的指甲油,只有一层薄薄的护甲油。甚至,中指和无名指的指甲,连护甲油都没有涂。她的目光在上面又停了两秒,若有所思。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陆施安这才意识到自己拿的菜有些多了,“我确实是不太了解你们女生的习惯。”
时染点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一点也不伤心,忍着心碎安慰他说,“没事。以后慢慢来就好。”
苏芮回神,微蹙着眉,她觉得时染这句话说得奇怪,什么叫“以后慢慢来就好”?时染该不会是误会了什么吧?
她抬眸看向时染,却没有在对方眼里看到什么别的情绪,时染的眼底像是一汪湖水,平静又没有波澜。
苏芮没有反对,也没有附和,只是垂着眼帘走向了下一个窗口,给陆施安盛了一碗汤。一碗盛完,她执着汤勺,没有抬头,低低地问,“你要吗?”
迟暮的日光透过窗户口撒了进来,撒在了宁大食堂的大理石地板上,在时染的脚边留下点点光斑,明明温柔,此刻却仿佛是几块闪闪发亮的锡片,刺得她眼眸酸酸胀胀。
窗户口立着三两只麻雀,叽叽喳喳的嬉闹声在空荡的食堂里回荡,淹没了时染拒绝的声音。
三人选了一处靠近窗户的位置,要坐下来的时候,苏芮和时染却不约而同地顿住了。
这是一张四人座,不管怎么说,让时染坐在陆施安的旁边或者对面都不合适。况且,现在她们俩在陆施安眼中是“关系很好的高中同学”,这就意味着她要么和时染坐对桌,要么和时染坐同桌。
可她不想再和时染坐同桌了。
陆施安坐下之后,她主动坐在了他的身边,又是引得时染一阵心痛。
这一餐注定食之无味,苏芮垂着头,有一口没一口地向嘴里夹饭菜,无视了身边陆施安关于国家大事的高谈阔论,她的余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对面清冷女人的餐盘,扫到那双漂亮的玉手之上。
她想到了那一晚,就是这双手引着她去到了那个隐秘的地方。明明已经是十年之前的事,她却印象深刻得好像永远也忘不掉。
她的思绪还要发散,却蓦然被两道黑影打断,紧接着她感受到胸腹以至于大腿一阵炙热的温度传来。
她动了动嘴唇,嘴半张着愣了片刻,又紧紧抿了起来,漂亮的柳眉拧在一起。
好烫。
“我的天,食堂窗户怎么不关?麻雀全都飞进来了!”她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就看到陆施安手忙脚乱地拿着面巾纸,想要擦拭被麻雀碰翻而洒在她身上的汤水。
苏芮几乎是生理性厌恶,她迅速站起身,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看着陆施安腾在半空的手,她抱歉说,“我自己来吧。”
陆施安又尴尬又自责,怏怏缩回了手,“你的衣服裤子都shi了……”他觉得这都是他带着苏芮来到这个食堂的错。
“没事。”苏芮微不可觉地蹙了蹙眉头,她今天上身穿的是一件浅蓝色薄衬衫,下身是一条白色西裤,很轻薄的一身行头,如今淋了汤,衣服布料被彻底浸shi,有气无力地黏在她肌肤上,把她的身材曲线勾勒得一清二楚。
真够尴尬的。
“要不要,去我家换一套衣服?”
她正低头用面巾纸吸去衣物上的汤水,冷不丁听到了时染带着点试探的邀请。苏芮抬起头,恰好触及了时染眼底的小心翼翼和没有隐藏好的心疼。
心疼?她还会心疼自己吗?
“也好。”她也有话想要对时染说,单独说。
时染的住处在宁大的深处,陆施安原本打算等苏芮换过衣服之后再跟她继续这场短暂的约会,结果话还未说出口,苏芮就用“你先回去吧”这几个字把他的话硬生生给挡了回去。出于一种奇怪的自尊心,陆施安没有死缠烂打,顺着苏芮的话离开了食堂。
于是片刻过后,就只剩下时染和苏芮两人捉住这浓稠的夜色了。两人相对而立,路灯把影子拉长,清爽的夜风轻拂过来,撩起她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