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辩一通,说不定还能蒙混过去?钟宁仔细看了看钟姵的脸,看见汗珠从她的脸庞掉下来,看见她眼中的震惊和痛苦。
事到如今,不可能了。没有侥幸,没有苟延残喘的必要。混不过去了。
钟宁眼一闭心一横,干脆往前迈了一步,跨到钟姵跟前:“妈,我和张蔚岚,我们在一......”
可惜钟宁话没说完,钟姵抬手甩了他一个响亮的巴掌!
钟姵大骂:“你给我闭嘴!”
钟宁被打歪了头,半边脸火辣辣地疼。
从小到大,钟姵没少嚷嚷着抽他,但从来没这么正八经儿地打过他。唯一他挨打的几次......就是钟宁小时候不懂事,和严卉婉顶嘴。但尽管这样,钟姵也没打过他的脸。
他长大以后,钟姵就更不打他了。
大朵子可能是通了灵性,穷上赶子,叫得更疯了,今儿个怕是要给狗嗓子喊咧。
张蔚岚站在钟宁身后,头顶上太阳热着,他浑身的血ye却瞬间冰凉。他眼睁睁地看,睁大眼睛看,却不知道该做什么,该说什么。
他看见钟宁重新抬起头,他听见钟宁对钟姵说:“妈,你先别生气,我知道你没办法马上接受,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你听我说。”
“你说什么?你还说什么?你能耐啊钟宁!”钟姵扯着钟宁往家里拽,“你跟我回家,你说,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
门口的行李箱挡路了,钟姵一脚给行李箱踢出去,她用劲儿太大,盛怒之下,连带着那只脚上的高跟鞋也飞了出去。行李箱在地上颠了两下,“哐当哐当”得撞开,里头的衣服洒了一地。
高跟鞋则飞到了张蔚岚跟前,鞋跟打在他的小腿上。生疼的。
钟姵强横地揪着钟宁不撒手,另一只手掏出钥匙,生捅了好几下才给家门打开。
门一开,大朵子就迫不及待地拱出脑袋,劈头便被钟姵骂了一嗓子:“滚!”
大朵子吓得一哆嗦,一声狗叫卡在喉咙里,赶紧夹着尾巴爬去厕所蹲着。
钟姵一把将钟宁推进屋,钟宁没跟她对劲儿,猛不迭被推了个踉跄。
“你说,你说!”钟姵指着钟宁的鼻子喊,“你说,你是怎么成了个变态的?”
变态。
这个词,是一把要命的快刀,一秒钟,便将屋里屋外三个人的心都刺穿了。
钟姵吼完一句“变态”,眼睛忽得模糊,眼泪就下来了。
钟宁被钟姵的眼泪吓懵了。他的耳边还在轰着那两个字——“变态”。
少年的心很柔软,很容易被打碎,伤得面目全非。
钟宁不可置信地问:“妈,你怎么能说我们变态呢?”
“不是变态是什么?你告诉我是什么?”钟姵抹了把脸,满手心的眼泪,她恨得都想掐死钟宁,“你们两个男的,你们在一起,要别人怎么想,怎么看?”
“别人怎么想,怎么看,都不重要!”钟宁也到极限了,他朝钟姵吼了一声,“重要的是我喜欢,我们在一起!”
“重要的是......”钟宁梗着脖子,忽然觉得有些呼吸困难,他哑上嗓子,委屈地喊,“你是我妈,你不能这么说。”
全世界的子女,对母亲都有一种天生的依赖,更是有一种天生的理所应当,或多或少,都是这么认为——不论发生什么,妈妈应该站在我这边。
哪怕她生气,哪怕她难过,她也不会伤害我。她是无敌的,她可以帮我对抗全世界。应该是这样的。钟宁也是这么想。
可惜钟宁还不懂。“妈妈”,她还是个普通的女人。她会心碎,会长白头发,会有皱纹,会变老,会脆弱,会哭,会口不择言。她太普通了。
“我是你妈?你还当我是你妈?”钟姵浑身都在抖,她问钟宁,“我就问你一句话,能不能改?”
钟宁的心已经沉底儿了。他低着头,被打过的脸颊慢慢有些发肿。钟宁低低地,认真地,倔强地说:“我没错。怎么改?改什么?我喜欢张蔚岚,这错了?”
钟姵实在听不得那句“我喜欢张蔚岚”。她猛地上前,一把给钟宁推在地上。她脚上的另一只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踢去哪儿了。
她光着脚,站在瓷砖地上,天气热,她还在流汗,却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心往心尖上蹿。
钟姵咬牙切齿地说:“钟宁,你有良心吗?你没错?你还没错?”
钟姵气得满脸通红,她本在轰炸的怒火仿佛被忽而滂沱的暴雨浇死了。她竟突然泣不成声:“你这么说对得起我吗?对得起你自己吗?你对得起谁!”
“你从小就有个不干不净,死透了的爹,你知道我一个人,我一个女人,我......”钟姵语无lun次了,她丢掉了所有坚强刚硬的外表,成了个软弱的,抱怨的女人。
她哭着对钟宁喊,喊得断断续续,喊得心力交瘁:“我一个人把你拉扯大......你知道我受了多少冷眼?我被......我被人在背后戳了二十年脊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