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所有可能接触过陈放的人,得到的答案都是“不知道”。他还去了派出所报案,以“时间间隔不足24小时”为由被拒绝了,他就继续去别的地方找,卡着陈放最后一条消息之后的24小时折回去报了案。
都没有用。
他甚至循着记忆去敲了陈放家的门。陈放没带路识卿正式认过门,但路识卿来过一次,清楚记得陈放错过一位古怪的西装男人从门里走出来的身影,以及身后破败的铁门。
门后站着一位卷发的红唇女人,路识卿见过,在布满锈迹的露天楼梯上。那天女人对他说了些不明所以的话之后,陈放不高兴了,问他是不是alpha。
女人出现在陈放家中,看见路识卿时勾唇笑了笑,玩味的神情,像是在看什么滑稽表演。
从她笑时微微下垂的眼角,路识卿似乎突然明晰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究竟来源于哪里。
血缘。
她是陈放的母亲。
“您知道陈放去哪儿了吗?”路识卿复述着这些天来问得最多的问题。
“你是那天在楼下等他的人?”陈娆倚在门框上问。
“是。”路识卿不遮遮掩掩,找到陈放才是最要紧的,“他是有什么事吗?他去哪儿了?”
“别担心。”陈娆嗤笑一声,“他一个omega,多的是能去的地方。你这么个富贵人家的alpha,不该深有体会吗?”
路识卿花了几秒钟来理解这句话。
陈放的妈妈知道他是alpha,而陈放也并不像他告诉自己的那样,其实是个omega,并且陈放的的确确失踪了,他妈妈并不担心,哪怕是知道陈放究竟去了哪里,恐怕也不会告诉他。
“打扰您了。”路识卿知道这样问下去不会有结果,转身离开。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什么样的心态,也想不出还有什么被遗漏的地方可以让他再去找找,只是漫无目的地一步步走在街道上。
他走得很慢,似乎没有刚刚那样急切,但那不是冷静,只是身上冷得发僵,连挪动脚步都是在透支自己。
脑子里可以被考虑的问题也变得很有限,一个念头翻来覆去地出现。
omega。
陈放骗他。
可他并不想因为受到蒙骗而谴责什么,或者说没有资格。
他们都在骗人,又都在受骗。
路识卿突然很后悔。从陈放偶尔流露出的躲闪眼神,不合时宜的高领毛衣,几次直接或间接地询问他身上的味道……他似乎早就隐约察觉到陈放有不愿让他知道的秘密,只是本着尊重或因为心虚没有深究过。
要是那时候有勇气不管不顾地把彼此的谎言秘密都剖开就好了。
说不定现在还会多一点可能性,让他把陈放找回来。
可是没有。
路识卿曾经觉得陈放孤僻,后来又觉得陈放是迫不得已,所以他愿意做唯一一个看着陈放的人。
可只逃离一个人的目光实在比想象中容易。
所以路识卿不敢闭眼,怕错过陈放回到他视线里的时刻。
他开始整夜失眠。有时闭上眼睛能看到陈放,他以为陈放回来了,而睁开眼时场景突变,眼前什么都没有。
时间没有为任何人止步的体贴,一刻不停地继续流逝,好像把痕迹冲刷掉,一切都会恢复往常。
路识卿坐在座位上写卷子,有时会转头看身旁陈放的座位,还保持着那天他回来时的样子,卷子和纸笔摊开摆放,只是上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没人看得出路识卿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还是学习、吃饭、睡觉,只是身边少了个人,让他现在寡言少语。
只是他变成一个人,其实又好像没有改变什么,一如往常。
而路识卿的往常,是陈放还在的时候。
周繁提出陪他一起吃饭,路识卿一边说“没关系谢谢”,一边盛了碗他从来不喝的食堂免费汤,往常是要放进陈放餐盘里的。
他在夜晚的放学时刻跟着人流一起走出校门,骑上老二八自行车去商业街的汉堡店,之后再去旧街,最后卡着时间返回宿舍。后座上没有了熟悉的重量,可他并不觉得轻松。
他每晚翘课去跨海大桥边坐着。
如果陈放什么时候心情不好,是不是还会来这里,路识卿想着这样的话,自己还可以陪着他。
什么都没变。
路识卿不敢变。
早已经超过了21天,可以养成新的习惯,可是路识卿不敢。万一,万一陈放在某个时间点突然回来,他不能让陈放觉得没他也没所谓。他那么重要,路识卿不肯把生活的一半分割掉再重塑一遍,不肯改变一切,他得给陈放留着位置,等他回来。
路识卿从跨海大桥边的台阶上站起身,回头又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的位置,手揣进裤兜里,捏了捏装着两枚戒指圈的布艺口袋。
快回来吧,我还有礼物想当面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