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了。
伴随着“嘭”声的巨响,枕头内的羽毛像团白色的烟火,炸裂升空,细碎的羽绒轻柔的在空中慢动作的盘旋,一向例无虚发的男人,射出的这枚打穿床板的子弹,偏移原本的目标,在江赫然的耳边烧出焦糊的硝烟味。
樊天没能下的了杀手。
江赫然呼吸着死亡的味道,在凌乱飞舞的羽毛间与樊天对视着,勾起嘴角很轻地笑了一下。不知何时从手铐中脱困的手,突然从背后伸出,以夺人性命时利落的身手,夺向近前的枪。
那双披着猩红的手太过刺眼,瞬间回神的樊天,反应不可谓不快,然而对方抢夺的动作却并不意在翻转狩猎关系,于是还带着上发出膛子弹余温的枪口顺着力道顶在了江赫然的额头上,扳机在江赫然的勾动下,再度不可逆转的被摁压到底。
即使有消音器的降噪,近距离开枪时的声响还是会令耳朵有短暂的失聪,听觉还未从上次的爆裂声恢复,世界变得异常安静,击锤作响的“喀嚓”声亦成了静默。
没能如愿溅对方一脸血。
直到最后一片羽毛飘忽着尘埃落定,始终连眼都没眨一下的江赫然,分辨了一会儿,认出了这把杀器是自己先前被缴的枪。
江赫然的配枪里通常只有一发子弹。
他被舍弃的左手在挣脱手铐时,被金属边缘割得掌骨错位,血rou模糊,于是他将樊天还举在他近前的那只手掌咬得血rou模糊。
江赫然将樊天的手掌举到眼前仔细的打量,还挂在右手手腕上的手铐,随动作碰出清脆的声响,任由对方的血滴在自己的脸上,回味着喝到的咸腥,“樊天,你的血原来也是热的啊。”
“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江赫然像个间歇性Jing神病般,这会儿又若无其事的跟身前的男人接着谈起了心。
“为什么和我开玩笑啊?”
“你这样的也不缺女人吧,我这么个畸形有什么好玩的?”
“我一直知道你为达目的挺不择手段的,没想到你能委屈自己到这种程度。你那么厌恶我,忍着恶心跟我上床,难为你了啊。”
“说喜欢我,原来你连梦游都在骗我啊。”
“樊天,我好玩吗?”
“看我在你身下发情好玩么?”
“我这具畸形的身体好玩么?”
“骗我好玩么?”
半晌后,男人才声线平直的开口:“我从来没觉得你的身体不正常过。”
是了,樊天的心性与生长环境注定他就是这么一个对外界无感的人,缺乏同理心,对事物的敬畏心,崇高或者庄严,畸形或者丑陋,都可以不带感情的去看待。
所以最初江赫然袒明自己时,才对樊天并不惊异的反应毫不怀疑。
“是么?”江赫然将眼眶里的热意眨了下去,“可我觉得我很不正常。”
明明自身就够残缺的了,还非要犯贱去爱一个心理有缺陷的人。
如每一个被追捧者宠坏的人一样,他的外在,他的地位,有着自傲资本的江赫然总能轻易夺得旁人的爱慕。于是自信到两年前的一厢情愿,两年后的重蹈覆辙。
有多少骄傲的资本,身体的缺陷就会相应带来多少自卑,所以当心爱的人肯屈就他的缺陷,他亦会心甘情愿的接纳对方。
怕樊天去找别人,上赶着献身。
江赫然并没有用rou欲钓着樊天,而是自确认关系以后,拿这具对方愿意触碰的身体无底线的讨好着他所爱的人。
然而对方至始至终只是为了玩弄他这具自甘下贱的身体。
江赫然右手手腕上的手铐始终在响,他的伤都在左手,颤抖的是男人的手,那只刚刚开枪的手,在被他咬之前就一直在抖。
江赫然像对待什么脏东西似的把樊天的手甩开,语气却很好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樊天将枪远远地扔了出去,用袖子擦拭着江赫然脸上滴落的血迹,对待易碎的瓷器般,在江赫然先前被枪指的眉心确认什么般的抚触着。
“樊天。”江赫然从他的举动看明白了些什么,“你是在害怕么?”
意料之外,男人犹疑了一下,点了下头。
江赫然凝视着对方的眼睛,不可思议道:“你竟然也会害怕?”
樊天清楚这把枪里只有一发子弹,可在江赫然扳着他的手开枪自杀那一刻,失控的理智被心悸所蒙蔽。
先前跟他叫嚣的梦游时的意念,私自将平时被自身过滤掉的潜意识里累计的负面情绪全部释放了出来。
他的心脏从没那样跳动过,杀人的时候,濒死的时候,那些本该心律过激的时刻,一齐触发,犹如想要挣脱牢笼的恶灵,齐齐的砸向他的心头。
先前在江赫然跳窗时波动过一次,整晚时间没想出所以然,而这次,他总算在骤停的心跳中,意识到了江赫然对他的重要性。
他要留下江赫然,直到自己“病愈”。
自作多情的次数多了,不差这一次了,于是江赫然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