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无数个无聊的夜里,容淳就在这个没有点灯的偏殿里,披着被单,戴着纸冕旒,要燕郎配合他出演皇帝册封官员的戏码。他随心所欲地赐给燕郎官位,又把他贬下来,如此反复,乐此不疲,整整五年。
江逝水的庇护固然要紧,但他二人才是紧紧地缠在一起依附生长的。
难怪他临死前,颁赐给江逝水他的第一个圣旨,他与燕郎的动作这样熟练,像是排练了成千上百次。他们早就说好了,总有一天要在这些圣旨上盖下印玺。
容淳在白日里是受牵制的傀儡皇帝,在夜里,他才是真正的皇帝。
小皇帝这一生只有这一个臣子。唯有他在跪拜叩首时,不论起落升贬,都对小皇帝忠心耿耿,矢志不渝。
陛下就是燕郎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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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逝水把那些制作Jing巧的纸张小心地放回去,偏过头,怕自己的眼泪弄脏了这些干干净净的东西。
他将箱子盖上,忽然又听见外边传来吵嚷声。他推门出去,喊住一个宫人。
“有人给将军下毒。”那人只说了一句就跑了。
不知怎的,江逝水忽然想起燕郎。他匆匆赶到李重山所在的另一处偏殿。
他站在殿门前看着,殿中气氛凝重,李重山坐在正中案前,手边淌着一滩茶水,杯盏已经倒了,骨碌碌地滚到江逝水面前。
孟叶朴手拿银针,试了试茶水,银针果然变黑了。他心有余悸道:“得亏将军及时吐出来了,这毒可真是……”
李重山看向江逝水:“你怎么来了?回去休息吧,没有大事。”
李重山要让他走,不是没有缘由的。话音刚落,吴易就带着两个士兵,押着燕郎过来了。他的双手被反剪在身后,低着头,没有一点表情。
江逝水扑上前抱住他,把围着他的人都推开:“放手,放手。”
直到看到他,燕郎的眼里才有了些光亮:“我以为小公子去找新皇帝了。”
“没有,没有。”江逝水含着眼泪,认真地看着他,解释道,“我去帮你收拾东西了,陛下要发丧,我们得跟着去。”
燕郎道:“我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他说的是放在偏殿的那个箱子,江逝水抹了抹他的眼睛,点点头:“我看见了,会帮你带上的。”他回过身,没有犹豫,向李重山跪下了,定定地看着他:“算在我的身上,是我管教不严。”
燕郎站在他身后,垂眸看见静静地躺在地上的茶盏,再看了一眼李重山,眼中再没有波澜。他失败了。
江逝水握住他的手,低声安慰道:“没事的,别怕。”
燕郎把自己的手从江逝水手心里抽出来,江逝水还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他。他朝江逝水摇了摇头,转身就跑,像一只真正的燕儿似的,挥舞着翅羽,突破重围逃走了。
江逝水撑着手从地上爬起来,要去追他,走到石阶前,却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看了一眼。
宫中瓷器,都有专门的瓷窑,底下写有年月窑名。而躺在地上的那个茶盏,碗底一片空白,根本不是宫里的东西。痘疫在常在冬春时节传播,今年入冬,皇城郊外只有两三例,发现之处,就被府衙安置好了,病人穿过的衣裳、用过的东西早已销毁。如此防范,痘疫如何流传到宫里,又偏偏是容淳染上了。
他心中闪过一个可怖的念头,倘若有个位高权重的人,暗中让人留下了病人的东西,放进皇帝的寝宫呢?可是寻常人哪里做得到这样的事情?
燕郎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他在茶盏被销毁之前,将它留了下来,并用它给李重山下毒。无奈李重山警惕,还记得这个茶盏的模样,逃过一劫。
江逝水看向坐在正中的李重山。还没来得及问他,李重山原本并无表情的脸上,忽然变得惊慌,他站起来,带翻了桌案,冲上前想要拉住江逝水,还喊了一句什么,但是江逝水已经听不见了。
在想明白一切之后,他便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五感封闭,整个世界都陷入一片混沌。
江逝水往后倒去,滚下石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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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逝水磕破脑袋,昏睡了好几天。
醒来时,是在将军府,孟叶朴正给他诊脉。他猛地把手收回来,支撑着发软的身子,要起身下地:“容淳呢?燕郎呢?”
孟叶朴收回手:“先帝前两日就出殡了,葬在皇陵里。”
“那燕郎呢?”
“将军原本是要处死他的,后来开了恩,让他自己选死法。他就抱着个木箱子,蹲在先帝脚边,一同被葬入……”
江逝水怔然,跌坐在榻上,久久说不出话来,眼泪止不住地流。
都不在了,他在乎的人,都不在了。他张了张口,最后咬着牙问道:“那李重山呢?”
“镇南王容怀造反,将军带兵镇压去了,临走的时候让我照顾好小公子。小公子不用担心,昨日才传来前线大捷的消息,将军很快就能回来了。”
江逝水忽然笑了,他俯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