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空明,想过花娘,想过郡主,想过娘亲和不离,可更多的是不甘,不甘命殒此地。这不甘里仇恨的比重却没有那颗抱负心大。小时候的茶香,后来的盐香,如今若隐若现的瓷香,都在唤着她,唤她清醒,唤她冷静。终于,脑子里一片空明,静静的等待。
门终于被打开了,但没人说话,而是又有一个重物被扔了进来,重重的撞在她身上。等门关上,眼睛再次适应黑暗,这才看清被扔进来的还是个人,同样被绑了手脚堵住口唇的人,而且,同样是个女子。
两人在黑暗中对视良久,女子开始唔唔的挪动。七俭一瞬间会意,这是让她帮忙解开嘴里的绑布。待女子俯身在她双手间时,她手心感觉到热气的喷洒,浑身的感观仿佛都被这热量唤醒,于是用被绑着手尽力去帮女子。
两人来来回回几次,还是没能成功,女子似是累了,把脸靠在七俭双手间歇息了会又用舌尖抵抵她手心示意她继续。这回,老天终于是开了眼。
被解开嘴里绑布的女子长舒一口气的抬起身来,眼睛在黑暗中似乎也亮晶晶的,直直的看着七俭:“你也是大夫?同是落难人,楚云舒先感谢恩人出手相助!”
颇为豪气的语气,不似一般女子的温婉羞涩,是女大夫,大约也是个常在江湖中走动的女子。七俭笑笑点头,女子这才反应过来:“来,你转身,我先帮你把手上的绑绳咬开。”
黑暗中看不太清,而手上的绑绳的结又太过结实,女子好几次都连着七俭的皮rou一起咬住,七俭也一声不吭的任她继续。只要能解开绳子,才有逃走的希望。把所有绳子都解开时,两人已费尽全力,再加上过程中一直担心有人闯入,这会是身心俱疲,相互靠在一起直喘气。
等到两人恢复些许体力说话时,女子才知道七俭不是大夫,大惊而起:“你不是大夫他们抓你来做什么?此处瘟疫蔓延,他们只抓大夫啊。”一听此处有瘟疫,七俭更惊的坐起来:“既有瘟疫,他们绑你这个大夫做什么?你不是应该去帮他们治病吗?”楚云舒愣了一下才道:“他们抓我让我治,我看了说治不好,他们以为我不给治,就把我给绑这了。就你所知,有听过瘟疫被治好的么?”
七俭知道这是实话,自她懂事起,就没听过哪出了瘟疫能被治好的。
各自沉默了一会,楚云舒又问了七俭是做什么的,得知她是盐商,恍然大悟的点头:“听闻此处瘟疫就是少盐吃了腐烂rou食引起,不知谁造谣说多吃盐能抑制瘟疫,估摸着这才把你给抓来了。”七俭听了这话是又好笑又悲哀。她是盐商又如何,总不能随身携带大担的盐四处走动吧。又或者,这些人只是为了找人出气,最终找了个盐商。
两人又沉默下来,似乎入夜了,天气变得异常寒。楚云舒独自抱着忍了一会,终是打着颤音说道:“太冷了……”七俭也被冻得打冷颤,听了这话,想了想还是把穿着出来的棉袍脱了下来:“穿上吧。我身上还有件貂绒能御寒。”不说这假话估计楚云舒是不会穿,这会见楚云舒犹豫的接过衣服,七俭也颇感欣慰,就算要死,临死前做了件好事,救了个能悬壶济世的大夫也不错。
肆壹回
常宁公主大婚前已开府,但如今她还是居住宫中,驸马大婚之后则居公主府。这会春和殿内永安公主朱玉英和怀庆大长公主(朱元璋六女,建文帝时因向朱棣泄露朝中事务而下狱。附马王宁在朱棣坐位后封永春侯,两人皆喜欢朱棣次子汉王朱高煦,常向皇帝举荐立汉王为太子。)都在,朱悦然也在,同样可说是藩王家属,沐海棠与这群人不敢比,连朱悦然她都差得远,只能偏安一隅坐着,不想让这中间的任何人注意到。
春和殿也有猫,且不止一只。这会几人悄声拢在一起指着那两只猫说话,又忽的笑出声来,沐海棠就懂了,她们是在说昨夜春闺之事,因皇族女子的闺房之事都是宫正和姑姑们用猫来教的,这也是她从懂事起就厌恶猫的原因。
谁说官家儿女在这事上含羞带怯的?沐海棠不由得对那些诗词鄙夷了一番,心中也别有一番滋味。眼前这被众星捧月的人,再也不是她能依在怀里肆意的常宁姑姑,而是又多了一重身份:沐家长辈。那些或许曾存在过的明明暗暗,都只能当没有过,就这样,好似陌生人,离得这么远的看着,只能离得这么远的看着。
终于,这场女人间的戏要散了,但起身行礼时,沐海棠却收到了常宁公主的眼神,让她留下的眼神。一时进退为难,迟疑间,永安公主随意的一瞥让她心中一紧,赶紧俯身随其他女眷一同退下。
女眷一般从西华门出宫,沐海棠这会被朱悦然拽着走,越来越觉得方向不对,赶紧把人拉住:“姑姑这是往哪走?”“好不容易见着,你觉着我会错过她的任何?”——朱悦然笑着说这话,却让沐海棠觉得心酸无比,只得打岔:“你倒是不把我四叔放眼里。”朱悦然依然笑笑,只是没再说话,又拉着她往前走了一阵指着前面说:“前边就是奉天殿的范围了,大臣们刚下早朝,想不想去瞧瞧?今日宫中本就多女眷,被人撞见也可说走错,不会被上报遭训斥。难得机会,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