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离,徐熹,清风与陆凯似乎也看出了什么端倪,便连如意和皇后也神色惊疑看了过去。
他微觉奇怪,却又有一丝不安从心里渗出,刚转过身,却听得一阵清脆的锁铁之声传来,他大惊,这声音他今早才在一个地方听到过......可是他明明已经......他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定睛看了过去,与这座下所有的人。
有两个人从前方白梅皑皑处走出来,其中一个是名“青衣小厮”,但人们的目光并不多在她身上,而在她搀着的女子身上。
有禁军上前要去捉二人,他眉目一挑,厉声喝斥住。
局那女子没有上任何妆容。一袭大红衣裙,将白皙透明的脸色渲染得更苍清。
在座的没有人会去穿这样的红。
在西凉,衣色以黄为尊,黑为次。明黄,那是帝后衣饰的颜色,没有人敢穿,红色太鲜艳,只怕会夺了皇后一身琉金衣裙之色,但凡妃嫔,都避忌穿红。
百红,更像嫁裳的颜色。
她在身旁的小厮搀扶下,一步步走过来。
不必认真揣侧,谁都知道她在看谁。
座下,有人擎杯举箸,便像刚才的皇帝,都定在半空......这个女人不该出现在这里!她已经被打下死牢,不该这样无所顾忌凝着这宴上高台最尊贵的男子!
“将这妖孽擒下!”
有苍老的声音怒喝而起。
听得老丞相发怒,刚被龙梓锦喝止住的禁军立刻上前,半空中,却有身形一划,一个女子鞭子一甩,挡在红衣女子前面。
“晶莹!”
一听发话的是统领,众人几乎又同时止住脚步。
这时,有人眉宇蕴怒站起,“莫反了不成?都没听见郁相的话吗?还不快将这私逃的罪妃逮回宗人府大牢!”
龙梓锦一拧眉,看去却是林司正。林司正掌管宗人府,他说的也没错,璇玑是逃了出来。这下便是段玉桓也未必能制止得住禁军,毕竟禁军要护卫的是皇帝的安全。他正烦躁,却见所有禁军都迅速躬身施礼退了回去。他心下一凛,往旁边的男人看去,果见他手一挥,身子微微倾前。
迎上女子的目光,龙非离心房猛跳又狠狠一缩。
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恒久,他争夺权力,要站在最高之处,却又比任何人更清楚,这些并不能千秋万代,总有衰荣。
最高的地方才能施行所有的构想,然后在这一望无垠的繁华里,看天下人低语浅笑,能够低语浅笑,家常闲话。
可是,他得到的又是什么?称颂吗。
这虚浮的东西,他要来做什么!
生杀予夺,肆意笑骂,主宰一切?
最终还是一场空寂,哪怕死后眠长金石为伴,金缕玉衣去织。
终归是空。
在这世上他便不能真正拥有一样东西吗?
不管岁月跌宕,繁华老去,却永远是他的,只要他一个转身,一个侧目,就能看见。
他真的以为他已经得到了,后来却发现原来是假的。
将她逮回以后,除去将匈奴打败,践了当日与月落的承诺,将这国业按着步履推向臻美,他做着好笑的事情。
将她推下牢房。
为何不在宫闱里解决,却将事情闹大,让全天下看,要天下也卷进他与她的这场情爱中?
难道唯有这样的倾城热闹,才能填补和祭奠他心里早已疯狂了的寂寞吗?
爱与恨,他早已说不清,越爱,就越恨,越恨,却更爱。
恨,始知更爱。
他不去看她,不闻不问,放了紫卫在她身边,却又只吩咐除非关系她生死,否则一概不准向他汇报。他恨她,他不想知道有关她的任何东西。可是为何白天还能冷静处理桩桩战后待兴的事情,晚上却夜夜醉死在还隐隐有着她气息的帷帐里?
也许是华梦一场,在那梦中有过笑靥如花,有过玉颜调皮,有过年岁似锦。
那样的梦总是过于美好,以致醒来后还会死死惦念。
盛典。
然后,盛典过后,会是下一场战争,但那时是他做的主舵,而非生受的一方。他会一步一步实现他的计划。
那是何等的热闹?
只是,为何越热闹却越冷寂?
这天下都是他的,他怎还会如此寂寞?
是没有人与他共享吗?也许是。
但若他要,谁不愿意?同苦之人少,但这世上从不乏同享的人。
原来,不是没有,而是想要与之分享的是谁。
捋想一次又一次,却怎么还是那个背叛了的人?
所以才会突然将所有理智都抛却,仅为这夜里扎醒寂寞的痛苦,去翻出一件能恕赦任何罪孽的东西,去翻出早为那个人做好的冬衣,唤身边的人去传话......吩咐那一句句好笑的话。
他竟疯狂到想将一切清抹去,与她重来?
455 情殇烟霞(4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