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笑道:“还敢说我是狗鼻子。”
昝维指着豆叶道:"怎地你家吃得这么清淡?"
上官把小几放在她面前,将吃的一一摆上去,道:"你一个月死人一样的没吃东西,当然要清淡一点,先喝汤。"
那是一碗鲈鱼莼菜羹,酸酸的十分开胃,昝维一饮而尽,肚子方才发出一股骨碌碌的叫声。
上官笑道:"别吃太急。"
昝维端起饭碗,把盘子里的菠菜芹菜白菜rou脯丝通通扫荡了一遍,还很大方地表示:"剩下的都归你。"
上官不由得笑起来。
昝维见她笑得十分好看,道:"不错,对师父原该是笑得可爱些,对敌人本当是凶一些。"
上官脸一板,道:"吃饭。"
昝维吃了八分饱,拍拍肚皮,道:"英国公谋反了?"
上官眼珠一转,道:"英国公拥戴庐陵王,号称清君侧,可不是谋反。"
昝维笑道:"莫顽皮。清君侧,便是要清天后了,真是不知死活。"
“怎地不知死活了?”
昝维咳嗽一声,道:“自古以来大凡是要造反的人,都是活不下去的人,比如说陈涉吴广‘谪戍失期当斩’,方道‘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你且说说是谁要造反?”
上官掰着指头道:“唔……有英国公徐敬业,给事中唐之奇,御史骆宾王等人。”
昝维道:“照啊,英国公世袭公爵,居然贬谪柳州司马,是我我也咽不下这口气;给事中唐之奇,也被贬成地方官。骆宾王文章虽好,官运却不佳,好不容易挤进了京畿官场,一棒子又打回了原形。我再问你,他们想匡扶谁啊?”
上官道:“匡扶李唐正统,即是被废的李显。”
昝维哼了一声,笑道:“如今在位的是高宗二儿子李旦,比之李显还要正统一些,有什么好匡扶的?李显好不容易当了皇帝,居然被天后一纸谕令废了。你瞧啊,这群人便是在朝廷中讨不到好,不知被谁撺掇了要造反,真正活不下去的是这一群人,便是连替他们打仗的兵丁,都不太想造反。”
上官白了她一眼,道:“这些官场的沉沉浮浮,你倒清楚。”
昝维笑道:“我总得知道什么人在什么职位捞什么钱吧。”
上官道:“你怎知别人不想造反?”
昝维道:“你瞧这篇檄文么。”
这一纸檄文天后并没刻意隐瞒,还夸过骆宾王文章写得不错,因此她也搞到一张手抄版,就放在床头案台上,未来得及收拾,竟然被穷极无聊的昝维拿去看了。
“檄文怎么?”
昝维道:“陈琳写给曹Cao的檄文里,尚且还说了曹Cao‘饕餮放横,伤化虐民,好乱乐祸’,在这篇檄文里,”她抖抖手上的纸,“骂无可骂,只好说人家‘狐媚偏能惑主’哩。净挑些无关痛痒、不知是正史野史的东西来滥竽充数。‘性非和顺,地实寒微’,啧啧,这也算造反的借口的话,沛公国祚哪里传得下来呢?”
她眯着眼,眼里闪着危险的光:“天下英雄共逐鹿,神州九鼎,惟有能者居之,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凭什么女人就不行?”
上官毫无诚意轻抚她的脑袋:“你与天后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昝维脸皮城墙厚,才不管上官的讽刺,拨开她的手续道:“天后的‘建言十二事’,他们却一条都不敢驳斥,何也?因为天后所为,没有一条不是正确的。若驳‘劝农桑,薄徭役’,农民便知这群人上了台就要加税,谁肯给他们卖命?若驳‘广言路,杜谗言’,是要削弱御史的地位吗?若驳‘才高位下者得进阶升迁’,怕是他们自己的刀笔吏也要跑一半。
莫瞧他们说得漂亮,你且看这句:‘公等或居汉位,或协周亲,或膺重寄于话言,或受顾命于宣室。’普天之下,莫不是士农工商,徐敬业拉拢不了农工商,只得拉拢与他一般不得志的士大夫,既然是一般不得志,聚在一起又成什么事呢?
太宗皇帝在世时,常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天后治下风调雨顺,却不是几个郁郁不得志的士大夫能撼动的。”
上官道:“看不出你和天后惺惺相惜么,要不要我引荐你们认识?”
昝维朗声笑道:“免了,只不过天后与我干的同样是杀富济贫的事情罢了!”
上官想了一想,觉得她说的好像也没错,便点点头。
昝维伸脸道:“是吧?是吧?”
上官摸摸她的脸以示奖励,然后将碗筷与案一并收走拿出去。
等她回来之后,发现昝维仍然炯炯有神地注视着她。
上官不由得问道:“你是不是又打什么坏主意了?”
昝维道:“什么坏主意?我思量了一番,决定此番须得为我这神交知己杀这叛党不可。”
上官笑道:“天后若知天下仍有人懂她一番心思,该不知多快活呢。对了,越悯之前曾来过,他很盼望你能出山杀霍先生呢。”
昝维笑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