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是酒,烂穿脏器的毒药,他也能喝下去。
他没有取酒杯,而是仿效着谢灵徵的模样,就着酒坛尝了尝这他从未沾过的琼浆,一阵辛辣涩苦涌进喉咙,胸口一阵滚烫,腹中宛如火烧。
他面色略僵,颇有些不解地看向谢灵徵,全然不知这乌糟东西谢灵徵为何会这般喜欢,他只觉得既热且苦,眼前晕眩,困意上头。
谢灵徵大笑,道:“再喝一口?”
萧无音未答,只是在他身侧石凳上坐了,将酒坛放在一边。
谢灵徵茫然看他,似有不解,又道:“萧无音,再喝一口?”
萧无音无奈低头,又拿起酒坛,饮了一口。
腹中的火烧至眉心,他轻轻喘了口气,下意识地扯开了内衫的衣领。
谢灵徵轻轻地笑着:“萧无音,我第一次看到只喝了两口酒就醉的,再让你喝一口,得换我背你回去了。”说着,他跌跌撞撞伸手去取萧无音手中的酒坛,却被萧无音制住了。
萧无音深深地看着他,那双背着光的眼睛尤其黝黑,他说:“我问你的问题,你如今想得怎么样了?”
谢灵徵一怔,腹中犹热,酒意却醒了半数。
萧无音道:“你不应我,我就不还你了。”
谢灵徵又好气又好笑,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样的无赖话出自萧无音之口,只是萧无音仍旧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神色认真,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
他喃喃道:“萧无音,你醉了。”
萧无音道:“我妒忌。”
谢灵徵不解:“什么?”
“我妒忌。”萧无音忽然倾身上前,“我妒忌你的友人,妒忌你的马,妒忌花、月和酒,他们让你快活,而我只能让你哭。”
谢灵徵怔然,他下意识抓住萧无音的肩头,想要否认,喉咙口却涩然。
萧无音不言,试探地凑上去吻他,他没有躲,润泽的酒浆涂抹在两人的唇间,如藏了烈毒的蜂蜜一般炽烫。
唇分之际,谢灵徵忽觉干渴,只是酒坛仍在萧无音手中,他欲伸手去取,萧无音觉察到他的意图,那名为“妒忌”的恶念愈发强烈,刹那间,酒坛倾倒,白发仙人将剩下的大半坛琼浆尽数泼在了自己的身上,琥珀色酒ye漫延在丝绸般的发上,渗进雪白的衣衫,烧红了那瓷白色的皮肤。
谢灵徵看得呆了,哑声道:“你……”
萧无音氤氲着目看他:“你且答应我。”
话音一落,他忽然伸手扯落戏台上大红的帷幕,将二人裹挟在幽黑且密闭的空间里,他问:“你曾经说要与我缔灵契、结姻缘,享鱼水之欢,成结发之好,如今还作数么?”
谢灵徵恍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出乎意料,他并未觉得荒谬或是羞窘,宿醉的醺意让他轻声应道:“仙人喝了鹿茸酒,也会受不住吗?”
萧无音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这不敬重。”谢灵徵抬头,斗胆将冰冷的手贴上萧无音泛红发烫的眼角。
“我不愿你敬重我。”萧无音低声道,他顺势捉住谢灵徵的手掌,将之翻转,在那腕上的疤痕处,轻轻吻了吻。
不知是不是因为酒醉,谢灵徵恍惚间觉得他的声音有些发颤,目中映着漾漾月色,好似有泪:
“我宁肯你多怨恨我一些……
……然后冒犯我。”
第29章 游芳丛
初晨下了一场秋雨,平添几分寒意,谢灵徵却得了喜讯,说是飞龙川与灵河的交汇处,那棵合抱之粗的飞龙树自天劫后,头一遭开了满树花。
鬼道视之为吉兆,一大早把灵君殿下从被窝里弄醒,谢灵徵便随着他们往飞龙川去了。
路上他有些脚下发飘,许是因为宿醉,又许是因为他尚未来得及从梦中落回实地,仍一深一浅地踩在昨夜的余韵里。
在那场酣畅淋漓的醉意中,萧无音对他说了许多他从未听过、也从未想过的言语,冰霜融去,他听到、触到那炽如流火的热意,他几乎怀疑秋色在一夜间尽数褪去,岁月倒流回盛夏,shi热的夏风包裹着他,掠夺着他,使出浑身解数拥抱着他,连带这具冰冷的身躯都被唤醒,破土而出生长起坚韧而旺盛的枝芽。
萧无音醉了,醉酒之人合该在醒后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慌乱,然而事实上羞赧的却是谢灵徵,惊慌失措的灵君殿下在枕边人醒来前便起身整衣,简单洗漱,逃跑一般离开了府邸,任江风灌彻长袍、水滴沾shi体肤,他方略略镇定了些,能够有一搭没一搭地与身旁的泥间僧等人闲谈。
泥间僧问他要不要去摘些飞龙花,挤着眼睛暗示他飞龙花别有妙用,他忙不迭摆手,无奈笑道:“昨夜又是鹿rou又是鹿茸酒,今个儿便要用飞龙花,我看你们每天净想着怎么折腾我,这回我却不吃这一套儿了。”
“鬼道沉寂久了,便总想着要办点喜事。”一旁一名中年男子道,“我们不像天上的神仙那般清心寡欲,一年三四百来个日子,大鬼小鬼们恨不得每天都找个由头举城庆乐。更何况灵君殿下买了马置了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