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拿出巨额定金也在所不惜,务必要保证拿下第一批产出的晚甘侯。
等沈惊鹤终于说完最后一句话,端起茶盏想要润润发干的喉咙时,却眼见着沉默良久的众人蓦然又刷地起身,不发一言地想要跪下。
怎么又来。沈惊鹤吓了一大跳,哪里还顾得上喝茶水,连忙放下茶盏一把止住站在最前的孙默,无奈地看了过去。
“诸位当真不必如此……倘若我每做点什么,你们都要这样行一次大礼,莫说我受不受得起,诸位的膝盖骨还要不要了?”
“大人。”孙默缓慢却坚定地打断了他,“南越不过东南边陲一隅,山高道阻,民生凋敝。下官于南越前后辅佐五位郡守,所来南越者,或遭贬谪,或因冷遇,唯大人乃一力自请;所居南越时,或郁郁怨艾,或仗势欺民,唯大人不嫌恨,不浑噩,不过数月,便力挽南越万千黎民于百年之穷困中。”
沈惊鹤为他眼中熠熠神光所摄,一时竟陷于沉默。
“大人之累累功绩,之爱民之心,纵然立碑述传尚不嫌为过。如今这道礼,皆出于我等真心。倘若大人不受,却教下官自觉深愧天地黎民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惊鹤虽然心中百感交集,触动不已,但也还是不由得松了手,神色复杂地看白发郡丞领着众曹朝他久久一拜。
这么多年来,他大小也走遍了十数座郡城,所见高位之官,即使是口口相传颇有美名之人,也往往只将治下一城、手底万民当作自己的政绩。他初到南越之时,本以为此处穷山恶水,隔绝多年,官员百姓纵然非刁蛮不驯,也难免疲懒度日。
只是,当他真正在这座东南郡城安心待了数月之后,才真正知道,原来在看不见光明尽头的无边黑暗中,是真的有人仍将大地黎民时刻藏于胸中挂于心上,也真的有人面对穷困仍咬牙不放弃希望,相信用双手终能打拼出一条生路来。
南越的众人因他感动,谁又能说自己不同样为他们而触动心扉呢?
沈惊鹤躬身将他们一个个扶起。
令众人没想到的是,下一秒,沈惊鹤竟然也抬手在胸前作礼,对着他们郑重一弯腰。
“大人……这万万不可啊!”
官吏们急忙避让,沈惊鹤却不顾他们相阻,仍然坚持完成了礼节。面对众人着急疑惑的神情,他展颜一笑,将心底那份感动细心收藏好。
“就当做是……我对诸位这几月来一贯的支持,所行的回礼吧。”
有了银两,众人心中也就有了底气。再次商讨起南越接下来进一步的发展计划时,许多以前只敢埋在心里、连自己都觉得天方夜谭的想法,也不知不觉一股脑地倒出来。
沈惊鹤认真地听取着众人意见,在心中反复权衡盘算。
孙默看了看他的脸色,开口询问:“诸曹已将心中想法说得差不多了,不知大人可有中意的?”
沈惊鹤想了想,看向开口不多的张文勋:“功曹,方才众人大多提出的都是如何贴补百姓,只有你说想拨款修建书院、聘请宿儒?”
“是。”张文勋往前一步,神色不动。
“你为何有此想法?”
沈惊鹤一双眼颇感兴趣地瞧着他。
张文勋沉默一瞬,答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南越向来穷苦,活下来尚难,又谈何读书。但是自从大人发明了梯田之法,南越百姓眼见着不愁果腹。倘若再修建书院,让顽童得以受教习书,以后,他们也多了一条走出去看看广阔天地的路子。”
沈惊鹤嘉许地笑笑:“你说得与我所想几乎不差,但我除了要兴建书院,还要拨银两奖励读书,认真向学的、月试优异的,再包括几年后读出功名的,都由府衙出资,大力奖赏!”
孙默思索一会儿,也点点头:“这办法可行。南越以前也建过书院,但是请不到正经的教习,又没什么孩子愿意来读书,也便一日日地荒废下去。如今有了银钱,派人去修补翻新不是什么难事。下官也有几个相熟的秀才同在东南不远,若大人信任,这件事不妨就交予下官来办吧。”
“郡丞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
沈惊鹤又道:“这兴建书院一事到底是远计,须得徐徐为之,从长计议,让百姓从心底接受读书向学。而眼前,还有一事不得不加快提上日程。”
“大人是说……?”高明忽有所感,眼前一亮。
沈惊鹤笑看他一眼:“自然是修路一事了。南越三面被群山环抱,与外界交往甚是不便,无论是外面的人想进来,还是里头的人想出去,少说也得费上一通功夫。以前便也罢了,现今等到第一批晚甘侯采摘之后,还得运到苏郡去。如果没有一条通路,这桩生意,又如何能长久做下去?”
座下众人心里十分清楚,假如修出一条方便与外界连通的大路,对于整个南越会带来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仅仅是晚甘侯的运送一事,日后不论是与外界互通人才,还是百姓自己挑着农产出外售卖,都会大大压缩时间和成本。
他们早就苦于没有银钱修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