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酒肆中,熟练地推开木门,身子一矮就钻进了内堂当中。
“来了?”
早有一人远远倚在桌旁,桌上摆着一坛还未启封的酒,他却不着急饮。只是半面脸隐在黑暗之中,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折扇,忽然“啪”的一声打开。
“三殿下,约莫就是这几天,您便可在家中坐看一场好戏了。”
杨廷澜微微一笑,上前走了几步,落座于桌旁。
隐约有一声轻笑传来,沈卓旻将身子坐直了点,一挑眉,“那个蠢货已经在加紧准备人手了?”
杨廷澜沉思片刻,斟酌着开口,“我听从殿下的嘱咐,一力相劝大皇子去向邓磊借兵。只是那只老狐狸却是狡猾得很,不仅不肯相借一兵一卒,还尽力劝阻大皇子起事。所幸……他如今已是彻底被仇恨与不甘迷了眼,只想疯狂地报复皇帝,丝毫不曾考虑过其他人的劝谏。”
他想了想,对于这个自己曾经的旧主,还是有些怜悯而淡漠地下了一个定论。
“他疯了。”
“哈哈哈……”沈卓旻转过头,一手轻轻晃着折扇,眼底的笑意十分冷淡,“他疯了?他早就该疯了。鲁莽,暴戾,心有执念……如果他不发疯,我还要上哪去找这么一场Jing彩的戏码?”
他低声喃喃了一句,嘴角笑容嘲讽,“真不敢相信,我竟然还跟他是一父所出的兄弟。”
“三殿下,您今日叫属下过来,是专门打探事情进展的么?”杨廷澜捋了捋胡须,神情谦虚地开口,“虽然这么讲似是有自夸之意,然而属下还是得道一句,幸不辱命。”
沈卓旻愉悦地眯起眼看着他,语调温和而轻柔,“我向来知道杨先生是最为足智多谋的……要不,我又怎么会大费周章,从我那大哥处将先生请过来呢?”
“先生肯与我合作,我自然是欢欣高兴不已。不过今日叫先生来,我却不是单单只为了问询事情进展的。”沈卓旻主动替他拿过一个酒碗,拍开桌上酒坛的封泥,将醇香浓郁的酒酿汩汩倒入碗中,“今日过来,却是提前与先生喝一杯庆功酒的。庆祝我们合作顺利,日后也好继续共谋大计!”
他倒了满满一碗,将酒碗放至杨廷澜身前,笑意浅浅,“来,先生请!”
杨廷澜低首看向在碗内惊漾不已的酒酿,眼神一闪,很快又抬头看着眼前人一笑。
“浓香四溢,色澄而澈,果然是好酒!”他端起酒碗,在鼻间深深嗅了一口,脸上表情大为赞叹。他复直直望着沈卓旻,面上笑容未变,“殿下,这一碗好酒中,是勾吻,还是鸩毒?”
沈卓旻动作一顿,蓦然沉下脸看他半晌,却是忽然朗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好啊,先生果真是个妙人,妙人啊!”
他拊掌赞叹着,直等到笑意逐渐平息,才轻声开口,“不过先生猜错了,这里头既不是勾吻,亦不是鸩毒,而是断肠。”
“原来如此。”杨廷澜脸色不变,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眼神兴不起半分波澜。
沈卓旻收起笑容,放下手中的折扇,扬了扬下巴,目光仔细地巡视着,想要在他脸上看到哪怕最微小的一丝慌乱与紧张。然而杨廷澜举着酒碗放在嘴边的手,却是根本看不见一分一毫的摇动,神色也依旧淡淡。
“好,先生,我倒的确对你另眼相看了。”沈卓旻眯起双眼看向他,语气终于带上一抹认真。
他伸手将酒碗从杨廷澜手中取下,随手摔于地上,溶着剧毒的酒ye立刻顺着黄泥地的裂缝钻进去,留下一片浅浅的shi润。
“那等事成之后,不知属下可否当真喝到殿下给的庆功酒?”杨廷澜若无其事地放下了手,恭谨地朝面前人开口发问。
沈卓旻又恢复了那派温和无害的模样,一手摇着折扇,点了点他,笑着一颔首。
……
夜已深沉。
滴滴答答的雨声敲击在瓦片上,许是被外头的雨脚如麻所惊,沈惊鹤今日吹熄了灯躺在床榻之上,却是怎么也无法安静合上眼。他在榻上翻来覆去辗转了好几回,都未能如自己所愿入睡。
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名的烦躁不安笼盖在心头,他蹙起眉又等待了片刻,仍是不见得有半分睡意。思来想去,索性一起身点起了烛火,哪怕看看书消磨时辰也好。
他才刚刚披上外袍,卧房的大门就传来了砰砰的急促敲击声。隔着门窗隐约听见成墨惊惧不已的颤声,“主子,主子!您快醒醒,出事了!”
沈惊鹤瞳孔一缩,随手拽起衣裳就疾步奔过去将门打开,看向因来不及撑伞而满脸雨水的成墨,“怎么了?”
成墨随手一抹脸上滴到眼中的雨珠,浑身颤抖着惊呼,“主子……禁宫那片黑压压围了一大群士兵。宫里传来消息,说是、说是……大皇子逼宫了!”
“什么?他疯了?”沈惊鹤倒吸一口凉气,也顾不得天上连绵的雨水,匆忙取过壁上的长剑就往马厩奔去,“备马!将府内门窗全部锁好,我没回来之前,禁止任何人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