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为了一些案件表现出共情和痛苦时,都像是这样。
关铭用一种有些漫不经心的态度对待自己和别人,很容易让人觉得他在嘲讽一切,可能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
但此刻,不管是不是关铭故意表演,郑余余确实感受到了他的痛苦。
郑余余没有经历过母亲英年早逝,也没有一个冷漠的父亲,所以他其实很难真正理解这样的童年对一个人的影响是怎么样的。
人类的共情是一个伪命题。
关铭摆了摆手:“我其实不是想让你安慰我。”
“嗯,”郑余余说,“但是我想安慰你。”
司机的眼神开始打量他们两个。
郑余余无法苛责关铭的父母,因为他们把关铭带到了这世界上,但他们确实除了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之外,实在是没做过什么好事。
也许在很长时间里,关铭甚至痛恨他们生下了自己。孩子和父母之间的关系本身是可以脆弱又微妙的,但它永远套着过于深重的脐带枷锁,非要让谁也无法挣脱。
“行了,”关铭说:“可以了,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没别的意思,我心理很强大的。”
郑余余笑着说:“也可以不这么强大。”
关铭笑了起来。
郑余余知道关铭不惧怕暴露自己的脆弱,他只是真的很少会有难捱过去的事情。可能是因为和生长环境有关系,关铭承受痛苦的阈限要比很多人都要高。
他不得不承认,关铭确实被这个世界改变了。就算是看上去变得更为强大和自制,这也是一种被动的接受性的改变。
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郑余余都试图想让关铭不那么紧绷,试图逆转这种改变。但是他后来又明白,无论出发点是好还是坏,只要在一段关系中试图改变一个人,都是痛苦的,是愚蠢的。
郑余余曾经痛恨关铭的父母,在人世间的欲望中沉浮,他们毫不犹豫地将关铭放在了天枰的另一端。但后来他终于也成了抛弃关铭的帮凶。成了他坎坷人生中的绊他一脚的台阶。
2018年的九江,透过猪rou炖粉条的火锅的蒸气,关铭看着他,问:“想什么呢?”
“我在想,”郑余余说,“我当时不应该打那个司机。”
第5章 去日苦多(五)
关铭立马知道了他在说哪件事,大笑起来。
郑余余最终没能忍受得了那个司机的目光巡视,最终一脚踹在了座椅上,痛骂了一通。
司机威胁说要报警,郑余余恶狠狠地把手机凑到他面前,让他今天必须报警,不报就是他孙子。
“你报,老子就他妈是警察!”
关铭笑说:“就他妈一个实习生。”
两个想起当时,都有些好笑,郑余余发现他们有太多共同的回忆,当他们重逢,坐在一起,不回忆过去是不可能的,他们注定没有办法绕过过去。
就像是关铭无论多么不想提到他的家庭,也要最终通过主动表现自己的痛苦来像郑余余表达忠心,过去塑造了他们,他们无法逃过。
郑余余现在已经是一个有经验的刑警了,入行第一年,是关铭在带他,郑老是他长辈,他爸是公安系统出身,所有人都知道,郑余余前途大好。但他入这一行的动机其实挺单纯,熏渍陶染的家庭氛围让他对这行有天然的亲近,初生牛犊的勇气,让他很有些野心,想闯荡出点什么。
他去武羊报到的第二天,从关铭的客房床上醒过来,定了七点半的闹钟,他顶着着鸡窝头起来,客厅里关铭翘着二郎腿在看《士兵突击》,看了他一眼,说道:“饭在厨房。”
郑余余很怀疑,现在还有哪个卫视竟然还播放《士兵突击》?
他揉着脑袋,去厨房前的饭桌上找吃的,是一袋打包回来的油条和豆腐脑,还有一包煎饺,郑余余问:“你吃了?”
“没,”关铭走过来,拿了一根油条,走回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吃,“你自己喝,我不喝豆腐脑。”
郑余余坐回去,他眼神好,坐在椅子上也能看见电视,电视里的许三多正在被他爹赶着去见选兵的班长,许三多想继续念书,他爹骂他没出息。
关铭看得挺认真,郑余余问:“你叫的外卖?”
“出去买的,”关铭说,“跑步去来。”
郑余余自愧不如。
关铭没什么讲究,在家里穿着一条跑步时穿的运动裤,一件黑色T恤,等郑余余收拾好了出来的时候,还是这一身坐在沙发上。
他看见郑余余收拾好了,问道:“现在走?”
郑余余换了件卫衣,秋天的早上已经冷了起来,外头加了一件牛仔衣,把卫衣的帽子扯出来,看着年纪非常小,很有点帅。
关铭关了电视,直接去穿鞋,郑余余扫了他一眼,很有礼貌地什么也没说。
俩人去找张智障,这人和郑余余年龄只差了两岁,昨天一下午都没用,刚刚认识就熟了起来,张智障也自己租房住,把自己的房东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