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渊把玩着素白的酒杯, 道:“大概如此。”
“大概?何意?”
“爵府里有一个婆子,年前便回了老家, 前几日回来置办年货,听说了爵爷出事的消息, 因为死因不明, 又无后辈亲眷入殓抬棺, 所以一直停在义庄。那老婆子去看了一眼,说爵爷肩膀上有一道十年前在战场上落下的旧伤, 结了疤, 而尸体上没有。”柳明渊道。
柳明渊的神色苦恼非常,道:“难就难在爵爷既无亲友,又无侍妾, 几个近身的小厮都被杀了,无法判定她话的真假。”
“照理, ”段长歌沉yin道:“她无骗人的必要。”
“若是有利可图, 那便不一样了。”柳明渊道。
段长歌点头, 又道:“可验看过死者的心了?如何?”
柳明渊道:“毫发无损。”
段长歌无端地觉得松了一口气,人也放松了不少,终于有了开玩笑的心情,道:“为何不早告诉某?”
柳明渊叫怨道:“少卿大人,你一回京就同颜夫人去了成州, 呆了二十日不止,回来了便接近年关,”他牙疼似的哼哼,道:“大年初一便要如此尽心竭力,我都可做本朝楷模了。”
“大年初一便来烟花之地,还骗夫人说是公务,哪里有什么公务需要在此处做?”段长歌笑道。
她仰头喝了酒,动作潇洒。
柳明渊眼尖,借着这个动作一下子就发现她腰间的玉没了,只挂着一把扇子,于是换了个语气,诡秘地问:“少卿大人,你的玉呢?”
段长歌装傻道:“什么玉?”
“自然是麟趾玉,”柳明渊道:“那是皇家矿脉,一年只贡五块,尽赐给受宠的宗宗室了,你的那块呢?”
段长歌十九岁进士及第,中探花,萧琼赐麟趾玉,并为段长歌亲自取字不疑,自然,玉上并没有刻字,至今都无字。
段长歌不动声色道:“许是丢了。”
“丢了?”柳明渊满目的怀疑,且不说那块玉价值连城,就是被人捡到了,也卖不出去,无旨擅用御供,是株连九族的死罪,况且段长歌此人心细如发,自然不可能让这么贵重的东西丢了。
“对,丢了。”
柳明渊上下打量了段长歌一番,突然嗤笑道:“别是为了讨人的欢心,送了哪家的姑娘。”
“送了又如何。既是我的,我自然可以送。”段长歌道。
“你果真送出去了?”柳明渊神色复杂。
段长歌点头。
那夜越子临摘下来玩了,早上起来,她见她喜欢,便送出去了。
越子临对她一笑。
段长歌从小就知道何为有所为有所不为,以小博大,冷静处事,偏偏那时候觉得,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为博美人一笑,竟没什么不好。
大齐聘礼中有玉佩一样,故他有此打趣,没想到段长歌居然承认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喝上少卿的喜酒。”柳明渊颇为感慨,段长歌这厮,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衣,她是对哪个女人都用心,可见她对谁真真正正地上过心?
但今日她把玉送出去了,让柳明渊觉得有一丝不寻常。
哪个女人用她这般?不是心上人是什么?
“我们只是友人。”段长歌温言解释道。
柳明渊佯怒道:“你我也是友人,怎么不见你把麟趾玉送我?”
段长歌义正辞严道:“你又没要。你且去帅府,看上什么自己拿。”
柳明渊道:“我若是敢这么干,老爷子回去就打折我的腿,”他露出些笑意,“帅府的东西还是留着你日后用吧。”
段长歌重申道:“我们当真是朋友。”
柳明渊笑道:“谁说不是了不成?我难道要你拿那些古玩玉器下聘了?”
段长歌摇头道:“简直不可理喻。”
“我知道你做事将就稳妥,事不成绝不透露风声。”柳明渊懒洋洋地说,一脸我还不知道你的表情。
段长歌喝酒,懒得再言语。
柳明渊自知再说下去也是自讨无趣,道:“今儿有位新姑娘挂牌子,你猜是谁?”
段长歌了然道:“我算是明白了,你叫我来,不单单是为了谈公事。”
柳明渊不屑道:“谁来这只是为了谈事?真要谈,去哪里不好?我说段少卿,怎么,离了一趟京你还返老还童了不成?扭扭捏捏那是小孩做的事,你都在这花场里混了这么多年了,就不要摆出一副不谙世事的做派,行不行?”
段长歌头疼道:“你且别说话。”她从前怎么从未觉得柳明渊如此聒噪?
还是越子临惯出来的毛病,越子临想说就直说,不想说就不说,哪里有那么废话?
柳明渊推开了镂花的窗子,楼下一片人声鼎沸,段长歌的话他听了像没听,道:“是樊昱姑娘,你从前可很喜欢她。”
“某记得她今年……”
“十八了,”柳明渊得着了话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