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一番,换上梨花白的窄袖常服,这才靠近昏睡的楚策。
楚策生得五官柔和,睡着时更是无害,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孩。
梅庚伸手去揭开锦被一角,便瞧见他侧颈上覆着的纱布,心底顿时一阵抽痛。
走得匆忙,他猜到那沈司空不会轻易从命,楚策又怎会想不到?这傻子竟直接找上门去,还以命相逼,若是旁人梅庚定要赞一句大智大勇,可换了眼前这小家伙,便只剩下心疼。
蜷指轻轻剐蹭下滚烫脸颊,梅庚眼底尽是郁色,又携着些许惶恐。
楚策的身子经不起折腾,那早夭之象如同诅咒般在脑中挥之不去,梅庚此刻恨不得将那个混账司空大卸八块。
“唔……”
楚策似是因不适而轻哼了一声,长睫轻颤,竟缓缓睁开了眼。
“小策?”梅庚柔声轻唤,融了难以忽视的疼惜,“感觉怎么样?”
楚策清澈的眼底盈满迷茫,足有半晌才渐渐回神,眨了眨眼,哑声道:“梅庚,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梅庚伸手去握住了少年在被子内滚烫的手,却未料楚策忽而红了眼眶,嘶哑的嗓音也携着浓重哭腔,呜咽般小声说了句:“我怕你回不来了。”
“……”梅庚哑然无语,怔怔地瞧着小家伙眼底似是埋怨的眼神,他分明瞧见了惊慌和委屈。
半晌,西平王拿五殿下没办法,又心疼他受了委屈,也顾不得小家伙私自做主的事情,轻轻叹了句:“答应了你,会回来的。”
可他知道,这回若非楚策,恐怕他当真是没法安然无恙地回来。
柔弱的五殿下却没了威胁沈司空的凶悍劲儿,又或是生了病的缘故,分外脆弱,一双漂亮又温和的星眸蒙上水汽,眼尾噙薄红,徒增艳色,这下倒是像他这个年岁的少年该有的模样,拽着梅庚的手掌呜咽,顺道告起了状。
“沈常旭不肯开闸门,还把你派去传信的人给扣下了,他还想将我一同扣住,若非我早有准备,他说不准还要杀我灭口。”
五殿下委屈极了。
梅庚向来拿他没办法,只得哄着:“好好,我宰了那个王八蛋给你出气,乖,别动怒。”
楚策抿了抿嘴,“真的?”
梅庚连连应声:“自然是真的。”
他哭笑不得,楚策这话一听就是顺口胡诌,什么杀他灭口,若真想杀他,又怎会被楚策以自尽相逼?
可那混账险些害他丧命洪水是真,伤着了楚策也是真,凭这,梅庚便不打算放过他。
楚策大抵是折腾累了,清醒没多久便又昏睡过去,滚烫的热度也是退了又很快烧回来,时不时哼唧呜咽一声,直到次日天明时,额心温度仍旧滚烫,但人好歹是醒了过来。
梅庚整夜只小憩了一会儿,忙着照顾楚策,也忙着处理临漳的烂摊子。
此次水患并非自临漳城西起,周遭城县也受损惨重,当夜西平王的急奏又递回了永安,顺带着重提了一句司空沈常旭阳奉Yin违抗命不尊,险酿大祸,另外便是挖通运河之事,势在必行。
好在老天为他们留下活路一般,延绵不断的雨竟停了下来,次日便是个天光大好的艳阳天。
可楚策的身体却不见起色,这一病便是半月之久,自到临漳已然月余,楚策大病初愈,侧颈上却留了道浅浅的疤痕。
即便是病愈,楚策也时常恹恹的,Jing神不济,梅庚处理公务时,他便往人怀里一窝,像只犯懒的猫儿。
楚策额心抵着男人肩头,扯了扯他衣襟,温润眉眼睨过去,“沈常旭呢?你不是答应了——”
梅庚亲了口他柔软脸蛋,哭笑不得,“急什么?他扑腾不了几日,一下要了命还怎么出气?”
这是他与楚策最大的不同,楚策若是记恨上了谁,斩草除根杀得片甲不留,但绝不会多做折磨。
而梅庚却偏要将人玩死,玩得他生不如死。
“王爷。”秦皈从外面进来,瞧见两人亲昵也已然当做常态,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竟有几分古怪,“沈常旭在外求见。”
梅庚慢条斯理地撂下笔,瞧了眼怀里的小家伙,其意不言而喻——瞧,来了吧?
楚策略微勾起唇,遂从男人怀里起身整了整自个儿的衣襟袖口,又是温润如玉似庭前玉树的清贵殿下。
早已习惯楚策人前人后两副面孔的梅庚和秦皈见怪不怪。
策儿就是很可爱!
第八十章 西平王养儿子
大楚设司空不过二十年,掌水利,官居三品,可水患并非人所能控,官虽不小,却是个十足十的苦差。
沈常旭为官五载,任职司空一年,近年来水患并不频发,故此他这个司空坐得也十分安稳,直至西平王大张旗鼓地到了临漳来,官员们人人自危,沈常旭自然也战战兢兢,接到西平王开闸放水的命令时,也得知西平王亲自带人去了城外,笃定他必会葬身水患,这才敢抗命,以求保住芦县。
他当真没想到五殿下敢以命相逼,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