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楚策这样哭,从小声的呜咽到抑制不住的低泣,嘴里胡乱地呢喃,颠三倒四也就那么几句话。
梅庚看出他在害怕,怕到了极点。
但不明白他在怕什么,楚策什么都不说,只是喊着他的名字,再慌慌张张地说出几句拒绝的话,也不知是想抗拒什么。
他从来不知楚策还有这样的一面,犹豫半晌,还是伸手想将人捞进怀里,对他的亲昵楚策从来不会反抗,可这一次只是刚刚牵住了他的腕,楚策便发了疯似的挣扎起来,不断地试图向后缩,可已经退到了墙角,又能往哪里逃?
连拖带拽,梅庚将人搂进了怀里,死死地禁锢,在他耳边一遍遍柔声低语:“小策,别怕,别怕。”
他的安慰失效了。
楚策确实不再挣扎,但身体始终细微地轻颤,除了眼角的泪不断溢出外,就像个毫无生机的假人。
他还是在害怕。
梅庚回想了片刻,能让楚策怕的很多,这些年在宫中的生活,又或是今晚姜戎的羞辱,他想不通,便只能抱着楚策徒劳无用地安抚。
足足闹了有半个时辰楚策才安静下来,重新变回了小猫,安安静静地缩在男人怀里,是下意识地、向人寻求保护的动作。
楚策不会武功,没有后台,在深宫的淤泥中像是浮萍般无依无靠。
连识文断字,都是梅庚手把手教出来的,后来梅庚做了伴读,亲自带着小家伙去读书,那些遥远的回忆一时间无比清晰,梅庚怎么也想不通,为何楚策会做出那样不明智的决策,阵前斩将,坑杀将士。
他无数次质问,楚策都不肯透露只言片语,只道他功高震主,本就留不得。
彼时的楚策当真是帝王之相,通身气场尊贵而又霸气,不容半分置喙,与如今这个躲在自己怀中寻求庇护的小猫咪截然不同。
又或许是,这才是他原本的模样。
梅庚有些乱,只能搂着楚策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脊背安抚,又是半晌,怀里的楚策仿佛忽然醒了过来,睁着无神的眼,就那么怔怔地望着他。
被他瞧得心头隐痛,梅庚低下头与小家伙对视,轻轻在他眉心落了吻,又低声询问:“还好吗?”
楚策摇了摇头。
梅庚一顿,“哪里不舒服?”
楚策张了张嘴,有些呆滞地吐出两个字:“害怕。”
“怕什么?”梅庚耐心地轻声问。
却见楚策蹙起眉,身体也跟着颤了颤,最终垂下眼,shi润的长睫颤动着,低低地说道:“怕疼。”
梅庚无言,他曾经予了楚策这世上最痛苦的刑罚。
但楚策仍然依偎在他怀里,纤弱的身子滚烫,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灼热,梅庚稍稍施力,没再开口,只是抱紧了他,对外吩咐道:“把药拿进来。”
最终不仅整个王府因为五殿下受伤而被闹得鸡犬不宁,连陆执北也没睡上一个安稳觉,第二次从温暖的榻上被拖了出来,任劳任怨地去瞧被梅庚护起来的小殿下。
若是个普通人,姜戎那一脚躺个四五天也就罢了,可楚策不同,他常年积郁,前不久又伤了身子,可楚策仿佛不会疼不会累似的不当回事,强撑着装作与常人无异,以至于此刻爆发起来便来势汹汹。
天还未明,被惊动起的苏婧也忙带人来看,泫鹤堂灯火通明,为数不多的几个下人来来回回地忙碌,又是端热水又是换冷水的,那年岁还小的五殿下躺在榻上,昏昏沉沉的不清醒,因不适而拧眉,哭得眼睛也红肿,本就是个Jing致白皙的少年,这般凄惨模样倒惹人心疼。
王太妃面色复杂,睡着的楚策没醒过来,但手里攥着一截断了的布料,而她儿子右侧的断袖十分刺眼。
一夜未眠,梅庚也有些许倦色,无奈地笑道:“母亲,今日回来的可能晚些,小策麻烦您费心。”
昨夜带楚策回来并未惊动什么人,甚至陆执北也是被悄悄请来,但消息难免走露风声,譬如今早寻来的苏婧,也在梅庚意料之中。
苏婧叹了口气,心道你这袖子都断了,我还能不费心吗?猜得出又是出了什么事,她问:“五殿下怎么样了?”
梅庚犹豫了片刻,没说实话,“无甚大碍。”
——
早朝如旧,与西夏使臣和谈的任务交予了鸿胪寺卿,由于西夏使臣还留在永安城,没人敢触圣上的霉头,因此禀报的大多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就差明着说您快下朝回去陪那些美艳娘娘吧。
但很快,前去和谈的鸿胪寺卿回来了,脸色极差。
谈条件必是不易,但好歹西夏提出的条件几番斟酌后,也算可以接受,却偏偏唯有一条,鸿胪寺卿做不了主。
“陛下,西夏使臣称,愿将贵女嫁入大楚,以证诚意。”
话音一落,朝臣惊诧,历来联姻确实两国结盟愿互不侵扰的标志与诚意,但此次大楚战败,要和亲,也该是大楚派人去西夏和亲才是。
而鸿胪寺卿下一句话,便让大殿陷入死寂。
“西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