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握着他的手掌温暖得出奇,就连手指上的尖锐疼痛都缓解了大半。
尘不到原本只是借一把力,人落了地,便松开了手。
包裹着的暖意瞬间撤离,闻时的手又是一冷。他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捏了一下最疼的手指,那处关节都僵硬得泛着青。
或许是那一瞬间的僵硬像某种下意识的挽留,又或者是因为他的手真的太冷了。过了片刻,那片温暖又重新握住了他。
那人没回头,带着他朝屋子那边走:“怎么这么冷。总逗你说雪堆的,还当真了么。”
闻时看着对方高高的侧影,里衣雪白,红袍披罩在肩上,还是那副风雨不侵的模样。他忽然想不起自己为什么来这里了。
……
他好像本就应该在这里。
“尘不到。”他开口叫了那人一声。
对方没有立刻应声,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沉沉“嗯”了一声,转眸看向他:“叫我做什么?”
闻时沉默片刻道:“没什么。”
只是明明每天都能看见你,却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你了。
第107章 破妄
松云山上的日子很好, 他想见尘不到便总能看见。
有时候闻时练着功,疲累间一转头,尘不到总会抱着胳膊倚门望着他, 而后朝屋里偏一下脸说:“老毛煎了松筋骨的药, 过来泡着歇一会儿。”
“我不累。”他也总是这样回答,脚却不知不觉往屋前走。
等到他走到面前,尘不到便会摊开手掌说:“手呢, 我看看。”
他迟疑片刻,把手伸过去。
尘不到拇指一捏xue位,酸痛感才后知后觉地在他骨骼间泛滥开来。
“关节已经僵了,嘴倒是硬得很, 金翅大鹏的鸟喙都比不过你。”尘不到抬眸扫他一眼。
闻时无声动了动唇。
“又咕哝我什么坏话?”尘不到笑起来。
闻时看着那笑怔愣片刻, 偏开目光道:“说鸟, 没说你。”
金翅大鹏便会扑着翅膀朝门口啄过来。
……
有时候, 山里会毫无来由地下起雨。
闻时运气糟糕透顶,每次下雨,他都在半山腰的山道上, 还偏偏是最长最荒的那处,连个暂避的地方都没有。
松云山的雨声沙沙的,很大。尘不到的声音被盖了大半, 模模糊糊并不清楚。
闻时总是先看到头顶的油纸伞,再回头看到尘不到。
“谁罚你了,在这装水鬼吓唬人。”尘不到说。
他刚回山,却没有什么风尘仆仆的样子, 连衣袍袖摆都一分未shi。相比而言, 闻时就狼狈一些。
尘不到递了帕子给他,闻时接过来, 跟着往山顶走。
山道狭窄,他们又并用着一把伞,肩臂总是相碰。
闻时擦着脸走了两步,头也不抬地开口问道:“不是过两日才回么。”
尘不到挑眉看了他一眼:“哪儿听来的?”
闻时没吭声。
尘不到:“又是哪个半吊子小卜算算出来告诉你的。”
“半吊子卜算”本人:“……”
“跟卜宁呆一块净学这个了吧。”
“没有。”
“当真?我晚些时候问问他。”尘不到半真不假地说:“你现在拦还来得及。”
闻时拉不下脸,冷冷道:“谁要拦你。”
过了很久,他又硬邦邦地蹦了一句:“怎么拦?”
尘不到笑了好一会儿。
闻时在他的笑里朝山顶一瞥,看见弯月融在雨里,挂在不知多远的天边。
……
山上最冷的时候,山顶山腰各间屋里也都是暖融融的。
大小召常在屋里弄炭火炉,尤其爱往尘不到的屋里薅些果子和松脂,一并放进炉里,能烧出一种特别的山林香味。
不用练功不用入笼的时候,她们也爱把闻时往那屋里薅。
闻时会的所有东西,几乎都是跟尘不到学的——字、画,还有下棋。
前两者他都学得很好,下山唬人绰绰有余。唯独最后那样,怎么学都是臭棋篓子一个。
相比而言,卜宁、钟思、庄冶就都厉害得多。尤其卜宁和钟思,不仅棋艺不错,还特别好这个。
偏偏尘不到闲来找人对弈,放着会的不挑,总挑他这个臭棋篓子。
闻时既乐意又不大乐意,因为他一下棋就容易犯困。
那天他又在尘不到那里下棋。
外面下着大雪,白茫茫一片,屋里有袅袅的带着松香味的烟。闻时手里抓了一小把棋子,在等招的时候半垂了眼,看着尘不到拈着棋子的手指,忽然迷糊了一瞬。
他在松散的困倦里,听见有人用从未有过的语气叫他:“闻时。”
而他只是听见这个声音,就难过得好像被人抽空了灵相,只剩下孤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