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活着,晚上却又借酒消愁,在死亡的Yin影下惶惑不安,只怕自己某一天会被人发现,然后突然死去。
生活是这样单调枯燥。
他是那样洁身自好的一个人,一个大好人,对着所有的友人都温柔体贴,在金钱上也丝毫不吝啬,可是他们竟然要失去他了。
他没有说他是怎样得病的。
他们自然而然认为他是在混圈子的时候不慎中标。他不吸毒,不献血,他怎么会得这种病?老天爷真是不公平!
在混日子的人,哪个不是整日担惊受怕,就怕中标,却还是一次一次地在边缘行走,以为下一个人绝对不是我。
世界这么大,可以容忍你的地方却那么少!你要试,你必须试,这个世上的人都伪善,他们戴着面具,只有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人真实而勇敢,敢于脱下面具,以真面目示人。你要在圈子里寻寻觅觅,你不试一试,你根本不知道你想要找什么样的人。
这个过程好累。也许中标的那天,竟然会松了一口气,得病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每天吃药似乎是一种解脱。
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又都那样痛苦。他们感同身受,谁让他们都是见不得光的垃圾。
你看,你不知检点,你竟然这样脏。都是因为乱搞,你才得了病。
这个世界带着恶意欢迎他们的到来,把他们从人群中筛选出来,用不公来作为款待。
他们说着说着,脸上带着愤怒的色彩。他们承受着世界对他们的围追堵截,为什么会这样?他们该找谁买单?
那个即将结婚的男人似乎陷入了崩溃,前几日的奔波令他承受了巨大的压力。面对将来的一切,他涕泗横流,破口大骂医院的黑心和贼心,他们歧视他,漠视他,却又把他当作钱财来源。他骂上司的狭隘和偏激,骂这个社会不给他容身之所,他只能像个败类似的活着。
他的生命中被埋了颗炸弹。他不再是光鲜亮丽的企业高管、圈内出名的优质情人,他将是一个抱头鼠窜的罪人。
他要戴上面具,隐姓埋名于正常人当中,等着哪一天有人发现,他有病,他有罪。
他最后冷静下来,有些悲哀地说,我父母年纪大了,我没法移民,国外的药买起来麻烦,我只能这样。
段白华为了他的悲惨命运而动容。他几度想要凑过去,却又畏葸不前。
多么悲惨的人啊。
他们都在为他的悲惨命运哀悼。却没有去想一想,柜子后面困住了他,还困住了一个无辜的女人。
多么无辜又可怜的一个女人。
他不能和那个女人一样。
也不能和那个男人一样。
他思索了许多天,终于鼓起勇气,迈入了市立医院的大门。也许他拔了牙,柯生生就会眷顾他了。他想起自己梦中的爱人,脸上又散发出光彩来。
换一颗牙需要一千二百块。
段白华的希望又没了,他掏不出钱。
这个小男人在城市中辗转彷徨,流离失所。他记起来流浪歌手的歌,我还有梦!他几经犹豫,迈入了小诊所的门。
很痛,却不贵。小诊所的医生穿着白大褂,和市立医院的医生别无二致。他以一副感同身受的口吻说,市里的设备跟我们不一样吗?都是一样的。但是为什么那么贵?你出去打听打听,市里的医生哪个不是收回扣?
段白华面带感激,说,你说的对。谢谢医生。
他从没有这样快乐而勇敢地张开过嘴,那两颗黄豆大的牙即将离开他,带走他酸楚的命运。
以后的以后,那些日子都会变好一些。
他和那些人不一样。那些人爱乱来胡搞,他没这么干。他就想找个人好好过日子。他不需要一个女人为他生儿育女,他怎么可以拖累无辜的别人呢?他也不用传宗接代,他的父母都已经死去,他在心里默念我对不起你们,可是我不想结婚。他想着柯生生,如果别人都可以,为什么他不行?他拔了牙,估计柯生生就不会嫌弃他,他干不了重活,却能帮柯生生做饭。他心里忐忑而欢喜,他拔了牙,就等于换来了新生。
他拔牙之后似乎变得好看一些了。
段白华醒了。
他想起来那个得病的男人。他最后惨死于PCP。他在婚后依然没有收敛,甚至停止了药物摄入,最后口舌生疮,横死在了病床上。
他们谈论他,说这是黑心医院的错。那些定点医院只有那样几家,如果不去那里看病,人就会死。
他的家人后来发现了他的病,而那个女人都要生产了。所以他们瞒着她,把他送到医院救治。还有人说,一开始就有人算好啦,那个女人蜜月里就怀了孕,一举得男,她婆婆偷偷塞给妇产科二百块钱,查出来是男孩。终于可以传宗接代了,多好的事。
他们说他太可怜了。他隔壁床的人被误诊为肺炎,结果飞速去世。医生们在药物里掺放了其他药物,只为金钱。他们侵吞这些病人的补贴,拿着科研项目的名头打幌子,却又用病房困住他们,榨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