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列昂尼德来向王耀道别:“我要去前线啦,王耀同志。”
列昂尼德被整编为战线维修人员,他甚至还领到了一套军装。
“他们干嘛给你军装!”别里亚耶夫敏感的嚷了起来:“如果你被德国人抓到了会被当成士兵枪毙的。”
列昂尼德尴尬的笑了笑:“别里亚耶夫同志,您的爱国情Cao真的挺糟的。”
别里亚耶夫只好闭上嘴。
“我会活着回来的。”列昂尼德握了握别里亚耶夫的手,又握了握王耀的手:“我们是朋友么?你会像关心你的连长朋友那样期待着再次见到我么?”
“我希望见到完好无损的你,列昂尼德同志。”王耀配合着他的节奏摇了摇。
列昂尼德离开了,但不到一周就回来了,一辆军用卡车带来了他的尸体,车间里的技术员们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厂区书记走了进来:“别列科夫同志在哪里?”
别列科夫放下扳手,走了过来。
“收拾好行李,去领一套军装,军车会把你送到前线修理点。”
“好的,书记同志。”
“雨季要到了,记得领一件雨衣。”
“谢谢书记。”别列科夫走了。
“愣着干嘛?”旁边的人走过来捅了捅王耀的背,王耀嗯了一声,重新记录起数据来。
雨季很快到来了,厂区外的难民队伍显得越发狼狈起来,王耀有时候会偷空跑到厂门口看一看,他这个时候不想听到或见到任何熟悉的人,他去看一看,只是希望不要看到。
前线的情况不容乐观,列宁格勒方面开始组织民兵向着战场推进,这件事情大大的刺激到了别里亚耶夫教授,他甚至因此发起了高烧。
洛特尼克夫专程赶了过来,站在别里亚耶夫的病床前面一顿破口大骂。
王耀在一旁艰难的插嘴:“书记,教授是真的生病了。”
“该死!”洛特尼克夫知道自己的愤怒毫无用处:“幸好你这样的苏联人是少数!该死,别里亚耶夫,我真希望我这辈子不认识你!王耀同志,你不用照顾他!这种胆小怕事的人渣就让他死在这里吧!”
烧得晕乎乎的别里亚耶夫根本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是在□□着,像是在说梦话。
送走了洛特尼克夫,王耀拧了一张shi毛巾敷在教授的额头上,他坐在窗前不敢入睡,一方面是要照顾病人,另一方面是为了听防空警报。德军的空袭开始密集起来了,听说纽班和妥斯洛防线已经失守,许多阵地被来回抢夺,但是德军的攻势太猛,苏军伤亡很多却最终没有太大效果。
别列科夫没有回来,但车间并没有继续向战地增派维修员,不知道是因为他还没有死或是因为根本不需要维修员了。
七月下旬,列宁格勒迎来了连绵的大雨,在嘈杂的车间里,王耀有时候会想起绿城别墅的那个夏天,那一场大雨,雨后,他们一起去郊外散步,看到美丽的湖泊,还有飞过树枝的啄木鸟。
但现在,大雨之后,他只能看到工厂外泥泞的道路以及隐约听到远处的炮响。
别里亚耶夫的病终于好起来了,他看到站在床前的王耀忍不住抱着他嚎啕大哭起来:“我还活着,没想到我还活着。”
“你当然活着,教授,来,别哭了,喝点汤吧。”王耀拍了拍他的背。
“洛特尼克夫没有再来找过我了么?”别里亚耶夫接过汤,紧张地问。
“没有了,教授,您太紧张了,这可对健康没有好处。”
“啊,那就太好了。”别里亚耶夫终于松了一口气。
等他喝完了汤,王耀站起来,思索了很久,还是决定开口:“教授,我可能要暂时离开工厂。”
“什么?他们要派你去前线维修点?”
“不是的,您先别紧张,”王耀按住了别里亚耶夫的肩膀:“是这样的,可能是统战部的指令,具体我不是很清楚,昨天厂书记找我谈话,需要我配合前线部队确认一些事情。”
“统战部?统战部怎么会找到你!”
“不是第六村的厂书记,是基洛夫工厂的厂书记,”王耀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所以真的是统战部的命令,我们正在对付德国坦克,所以在德国留过学的我可能最适合确认某些信息。”
“哦,天呐!您又不是苏联人,凭什么?你是国际留学生!他们凭什么命令你!你为什么不反抗!”
“教授,我就是在反抗,不过是反抗德国,”王耀突然笑了:“教授,不知道为何,我好像不是很怕死。”
“啊,我身边为何都是疯子!你以为你是战争英雄?我告诉你,我们都是别人手中的棋子,我们还不如投降呢!惨死在这里比被德国人俘奴更好?”
“唉,教授,有时候你真的很天真,亡国奴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啊。你的病好了我就放心了,命令虽然有了,但是不知道何时会执行,到时候您一定要自己照顾好自己才行。”
别里亚耶夫教授在止不住的眼泪中渐渐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