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五个月大。坐在电视机前看着死里逃生的孩子热泪盈眶地躺在病床上向记者叙述当时的情形,失去孩子的母亲哭得肝肠寸断,子汐有些犯傻,这就是所谓的和平年代吗?和她一起来的女孩泪流满面,这几年他们一起经历传染病肆虐的印度,到过最贫瘠的非洲内陆,去过满目疮痍的中国四川,她明明跟她一样早就已经见惯了这种场面不是吗?
子汐突然觉得自己某种意义上是幸福的。
战争受伤害最大的是平民,他们或失去子女,或失去妻子丈夫,或失去父母,他们很多人和她一样没有亲人,没有家,他们同样看不见茫茫的未来,甚至那些孩子们还如此年幼,可是他们却很努力地想要活下去。
忍耐是人类最强悍的天赋,突然从某一瞬间开始,子汐开始去相信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忍耐的,相信世界上还有希望、还有未来。
她想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所以她必须先离开楚尔睿。
她想重新开始……
实际上和子汐率先被遣回美国,和她一起来的同一批人仍在安全地带待命,等到再次进入加沙地区的机会。她被志愿者协会强制要求先行离开,因为她……
她怀孕了。
和上次一样,刚知道怀孕的时候她同样在迷惘孩子的爸爸是谁,知道医生告诉她孩子已经六周大了——和上次一样,知道孩子存在的时候,也是六周……
她怀孕了,在她下定决心离开楚尔睿的时候。
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能做妈妈了,不想老天爷在这个时候给了她这样一个惊喜。是在奖励她终于愿意正视未来了吗?
她不想让楚尔睿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他即将拥有自己的婚生子。她希望肚子里是个女孩,这样即使楚家知道了,不管白芙君生的是男是女,他们都不会来跟她争夺孩子。
“刚回来又要走了?”筱宝宝在子汐家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
子汐抬头看了筱宝宝一眼,低头继续收拾。“我是要搬家。”
“搬家?”筱宝宝夸张地大喊,她环顾四周。“你要搬家?”
子汐的行李只有简简单单的两只皮箱,皮箱旁的一只大纸箱里装的都是楚小子的东西。“嗯,这里的东西都不要了,车库的车子也不要了,你喜欢的话今天就开走吧。”
“子汐?”筱宝宝快步上前,拉子汐在床上坐下。“你怎么了?”
“我没事。”子汐安抚地朝宝宝笑笑。“我挣扎了八年才又勇气走出今天这一步,你应该为我高兴才对。”
“你……要离开楚先生?”试探性地问。
她点头。
“可是……”
“我觉得挺好的,是他的东西一样都不带走。”她环视四周。“我大学辅修的是心理学,和心理学系的一位学姐和开了一间诊所,虽然我不常去,但生意不错,我也该安定下来,好好生活,好好为自己打算了。我想彻底和过去告别。”
“你不会连我也告别了吧?”她傻眼。要是她没看好子汐,亚瑟那小子非血洗她家不可!
“怎么会,你是我的现在和将来,不是过去。”筱宝宝可爱的模样让子汐失声笑起。
“这么说你会和我保持联络?”还好还好。“嗯,怎么突然就想通了?”小心翼翼地试探。
子汐浅笑,Jing致地脸上扬着温柔的笑容。“我怀孕了。”
“啊?”筱宝宝彻底傻眼。
她没带走任何东西,除了那种黑底金边的信用卡——她将它深深藏在皮夹的最里层。
“真的要住这里?”瑞琦沫盘腿坐在沙发上,手里抱着一筒薯片,吃得咔呲乱响。
“碍到你了?”子汐将楚小子的饲料摆到厨房醒目的位置。瑞琦沫是心理系的高材生,是子汐大学为数不多的几位有交情的人,她辅修这门课时认识的。毕业后一个无聊想开诊所,一个没资金开不了诊所,于是两个人一拍即合。
“哪儿碍得到我啊,这个公寓老是老了点,可一整层我一个人也住不了啊。”沫沫没好气地白了白眼。
“你不带男朋友回来?”瑞琦沫被子汐归类为色女一列,不过是嘴色思想色,行为严重与思想脱节。
“我倒是想。”沫沫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我觉得我是选错专业了,现在得了职业病,一和男人约会就会注意一个小动作一句话我就会开始分析他的性格偏差与潜在人格,结果发现这世界上没一个男人正常的。”
闻言,子汐大笑。
“哟,倒是会笑了。”沫沫露出夸张的三八样。
“难道我以前不会笑?”反问。
“倒是会,不过就是笑得很难看。”她耸肩。“按我说,你学心理学是想自我治疗,我是一直把你当我的一个病例的,所以特别关注你。”
“子汐,你真的打算留下这孩子?”沫沫话锋一转。
“嗯,留!”子汐一边笑一边点头。
“多累赘啊,你才二十六岁,女人生了孩子身价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