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大不了多少,居然这么快就来离婚了。
可是很快我便有个古怪的念头:要是当年我也跟他们一样早早离了,现在的人生又是怎么一种境况?
会重新开始吗?年轻的荒唐总是容易被原谅的,还是今天的人足够洒脱,有错就改,不像我们当年会用咬牙忍耐来努力弥补。我和韩晓的婚姻就是用补丁填补破洞,又用补丁缝缀补丁。这样的结果往往是到最后发现补丁遍身,而衣服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一件。
离婚办理比我们想象得要慢,似乎工作人员有意拖延,我们终于找到了位子坐,恰是在那对小年轻正后方。虽然等得够久,但似乎一点不影响前面二位的心情。他们早就各自翻着手机,聊着最近哪部电影好看、附近哪个新开的馆子好吃。我一度怀疑他们根本不是来离婚的,而是结伴出来逛街逛累了脚,于是躲进来吹吹冷气。过了片刻,男生的那一个似乎终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问旁边的对象:“诶,亲爱的,咱家的筷子怎么分呐!”
我内心真可谓天雷滚滚。
上午都快要结束了,才轮到我俩。前面的那对小年轻倒是利索,几乎就是在工作人员阿姨那里点了个卯,便欢欢喜喜地离去。临走的时候他俩还牵着手,外边不知道的兴许以为他们刚领证。见到这一幕我和韩晓都不敢抬头,生怕那种乐天阳光的气氛会传染到自己,毁掉我们Jing心筹划的离婚大计。不过当我走到柜台那边,还是忍不住问对面的那位工作人员——也正好是经手那对小年轻的老阿姨,我问:“之前那俩年轻人是离了还是没离?”
“一双小朋友,结婚没想清就结了,难不成离婚想不清就也让他们离了?”
说完后,阿姨收过我们的各种文件,然后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我们。
我一看那笑,就知道这次离婚也注定波折。
阿姨说:“人小孩子都能想得通,你们这年长的还忍心继续犯糊涂?”
我没想到民政部门还有劝和一说,勉强挤出个苦笑来,摇摇头:“我们倒羡慕他们的年轻。”
这位阿姨身上没有公务人员那种刻板的气质,否则我也不会在这里称呼她为阿姨。阿姨有点儿像一位小学老师,而且是上了年纪担任班主任、特别德高望重的那种,就比如我母亲。阿姨说她坐在桌子后边劝了一早上了都没歇过,这才得了点儿空让我们允许她先从手边的水杯里喝口水。她一边喝水,一边拿眼睛瞟我们的材料和离婚协议。然后慢吞吞地收拾了水杯,紧接着就跟我俩夸张地叹口气:
“俗话说宁拆七座庙不破一桩婚,唉,到今年我在这个位子上干了刚好十五年。这十五年里经我手散掉的夫妻不知几千几万,折算成庙的话大概全国的庙都给我拆没了。两位啊,看你们郎才女貌、董永七仙的,就当是顾念一点阿姨的Yin德,咱再想想,行不行?”
我听完,忍不住笑了,反问阿姨:“您是国家公务人员,应该是唯物主义者,怎么能相信这些因果报应呢?”
“诶,小伙子你这话就不对了,谁说因果逻辑跟唯物主义矛盾了?就比如说刚才那对小年轻吧,我说离婚是互相伤害,互相伤害就是损Yin德,你猜猜那姑娘怎么说?她说的确如此,自从他俩闹离婚以来她妈妈身体就没好过。”
这通理论不知怎么就让我想起我妈的那套“儿女相”的理论来。虽然都可以自圆其说,但遇到正事儿了,却少有人以它为准绳。道理人人都懂,可道理又不是在每个人那儿都行得通。
我没回应阿姨,心里只是在有些恶趣味地想:小年轻家的筷子终于不用承受分离之苦了。
“谢谢您的好意,但我们是来离婚的。”韩晓的眉宇间泛起哭意,她仿佛在强压着什么,口气与我一样坚决。
“怎么就到了这一步呢?”阿姨摇首。
是啊,怎么就到了这一步呢?十八年的岁月,倒好像纸片一样轻薄,一闭上眼睛,我仿佛可以立即回到那年夏天chaoshi的午后。
积重难返,覆水难收。
阿姨心痛的表情不像是假装。但再心痛,她还是得一页一页审核我们提供的文件。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那纸离婚协定。里面规定了财务的分配,最值钱的房产和我公司的股权更是写得明明白白。虽然我们还远远不到对筷子纠缠不休的地步,不过账目之清晰、分剖之明确,绝足够让一双双恩爱的夫妻胆寒。我们写得清楚,阿姨看得却慢。也许她是故意的,故意要我们拖到午休,出去吃顿饭改了主意便不再回来。我甚至还设想了她可能会用电脑坏掉或者系统故障为借口。看她的阵势,一定有不少人被这种纸糊的借口延宕到回心转意——当然,相当多的人意志本来就不坚定,那种离婚本也就是一时兴起。
“孩子,”阿姨捕捉到了一个漏洞,抖着那份离婚协定敏锐地抬起头来问我们:“孩子呢?”
韩晓的脸上有种绞痛的表情。
“孩子的事情也谈妥了。”我回答。
阿姨的注意力却到了韩晓的身上,她一扭脸过去,韩晓便低下了头,仿佛她一个做母亲的经受不了这样的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