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凉,柳忆靠在床畔,眼睛虚虚望向窗外明月,好像在思索,又好像只是发呆。
过了许久,他眨巴眨巴眼睛,蜷腿抱住膝盖。
五年前,自己护着父母和妹妹,餐风露宿赶去西边,想的最多的,是到西边如何立足,有几场硬仗必须要打,又有几场仗,可以省去。
从京城到西陲,整整两个月,他也只是在夜深人静时,有那么一两次午夜梦回,才敢细想自己还欠了个礼物。
那个被欠下礼物的人,出身高贵、才识过人、Jing通武艺,还有盛世美颜。
只不过是好哥们言而无信、不辞而别,估计,他难过一两天,三四天的,振作起Jing神,很快又能交到新朋友。
何况,十四、五岁正是不定性的年纪,友谊来的快去的也快,过不了几天,有了新朋友,齐简就能把自己忘了,这么想着,柳忆心里舒服不少,再次把全部心思放在西边。
那时候,能离开京城,逃过既定命运,护着柳家在西边安安稳稳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不过那时候,他并不知道齐王的事情,自然也不知道,傻傻等自己礼物的那个人,曾抱着酒坛泪撒丧幡,也不知道…
明明那么耀眼,那么温暖的少年,到底是多难过,才会割开自己手腕,又将手腕,放进铺满玫瑰花瓣的温水里?
“哥哥,你在看什么呢?”柳悦穿着半旧襦裙,手里还拿着窗花,脸上稚气未脱,身量只到柳忆腰间。
柳忆笑着拍拍她头顶,悄悄将玉牌塞回领子里:“小悦怎么不去玩了?”
听到这话,柳悦嘟起嘴,刚满十岁的小脸上,还rou嘟嘟的:“不想玩了,石磊总是欺负我。”
“你不欺负他就谢天谢地了,他还敢欺负你?”
柳悦嘟着嘴,没说话。
“小悦是担心吗?”柳忆看她神色,心下了然,胡乱揉揉她头顶,将窗花接过来看了看,“上战场没什么可怕的,真的,哥哥一点也不怕。”
“可是上次,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柳悦眨巴眨巴眼睛,红了眼圈。
柳忆赶忙安抚:“那次是意外,以后哥哥会倍加小心,再也不会了。”
听见哥哥这么说,柳悦稍稍安心,又想起别的事情来:“哥哥,今年齐哥哥,会来看我们吗?”
柳忆拿着窗花的手,僵在空中。
“哥哥?”柳悦不解地仰头,“哥哥,齐哥哥和你那么好,过年休沐时间那么长,他也不会来看我们吗?上次你受伤,他就没来。”
“他…”一个他字,有千斤重,堵地柳忆喉头发紧,说不出话来。
但妹妹还在望着自己,柳忆不得不清清嗓子,柔声道:“他想来也来不了啊,你不记得了?我们可是赶了两个月的路,才到蜀地。”
柳悦皱起眉头,还想说什么。
“何况,他也不是小孩子了,有很多事情要忙的,不能想来就来。”
柳忆说完话,沉默下来。
齐王殁了的消息,还是他们抵达蜀地之后,从来蜀赴任的其他官员那里听说的,知道消息当天,柳忆骑着马,冒雨冲出大营。
战马绕着大营飞驰,马匹嘶叫声混着马蹄声和落雨声,一下下砸在柳忆心头。
后来多少个雨夜,他耳畔心尖都是这种回响。
齐简,是齐王唯一的孩子,自小跟在齐王身边长大,他跟齐王的感情有多深,那两年柳忆全都看在眼里。
齐王殁了,那齐简,又会多难过?
雨水模糊双眼,柳忆夹紧马腹,不敢深想。
自己两个月来日夜兼程,只是想拼力为柳家寻一线生机,为了这线生机,他甚至甘愿亲手掐断和齐简的联系。
可是,要是早知道,齐王会在那个时候殁了,软糯少年在短短时间里,失了庇护,无所依傍,再不能照着既定路线安稳一生,自己还下不下得去手?还能不能,为保住柳家,将齐简远远推开?
能不能呢?柳忆自嘲地笑了。
自己知道消息之后,不也没冲回京城吗?甚至,为了不落下封疆大吏勾结异姓王的罪名,五年里,一封信都没给齐简写过,一次关于齐府的消息,都没打探过。
明明就是条冷血的蛇,这个时候装什么假慈悲。
柳忆捂着眼睛,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
听晓斯说完,齐肩只是垂下眼眸,看了看那封皱得不成样子的和离书。
“世子妃说他不要这东西,世子您看?”
晓斯托着和离书,大有想将它一把火烧掉的冲动,世子妃不愿意要,那就是他不想和离啊,不和离世子再作死,就会有所顾忌,世子不再作死,大家的日子都能太平了,这么想着,晓斯眼里露出喜色。
“先拿去书房。”齐简从和离书上收回目光,眼神里无悲无喜。
晓斯悄悄打量他神色,总觉得哪里不对。
齐简昨天折腾了大半宿,早上又匆匆赶回来应付华琼,这会儿也累了,不想多说什么,只是微眯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