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T恤湿了。
凌清远顺手把她抱了个满怀，低头笑：“v说好的揍呢？”
胸腔连带着震动的笑声自头顶传来。
“我之前录的视频，他们几个月后又打捞又沿江找监控，能找到什么？”
问到一半的她蓦地定住了。
湖对岸的蝉鸣声透着盛夏的闷热。
猝不及防的动作让凌清远呆了呆，好半晌才回过神：“你干嘛？”
“姐姐？”他往前走了一步。
如果不能引起舆论的口诛笔伐，那就达不到他的目的。
——你神经病啊。
凌思南猛地冲过去——
[今天，穿暖和一点。]
食指顶起帽檐，一双漆黑如墨的桃花眼。
大概是因为她把那些细细碎碎的片段捋起来，理出了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痕迹。
他小声地轻咳。
夜色降临，才饥肠辘辘地外出觅食。
[我要死，一定会带着你。]
凌思南忽然觉得之前脑子里的那一盘散沙，逐渐聚沙成塔。
凌思南不经意地转身，湖上长廊，迎面走来一个戴着鸭舌帽的修长人影。
他知道省电视台近期的热点，他知道那个记者对这件事会抱有的热忱。
凌思南抬手，装腔作势地锤了两下：“我有小拳拳。”
所以他给崔记者寄了匿名资料。
砸你胸口哦。
被放在枕头下的日记本。
不知为什么，此刻她竟然能从这一声咳嗽里，读懂凌清远的意思，于是慢慢地瞪大了眼睛——
“我准备了十几个版本。”凌清远偏头，“天色、天气，可能的参照物，比对回来还是那天最适合，所以就那天发了——以后千万别选这种死法，江水好冷。”
凌思南想起了什么，“警方都把你的日记给电视台了……”
凌思南莫名地蹙眉。
“你别过来。”
“？？？”
“大概快被发现了吧。”他毫不在乎地说，“——所以，我会在那之前自己回去。”
横跨了近十年的记录，这种东西，造不来假。
所以……等一下。
“哎我死了。”凌清远按住胸口，表情突然浮夸：“才十几天没见，姐姐怎么又可爱了几倍。”
他笑得清朗，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来，揍吧。”
她突然问自己。
凌思南眯起眼：“就这样？我不信不会被发现。”
新学期报到的第一天，食堂还没开门营业，吃饭得去校外的学生街，路上要经过人工湖。
[当他们什么都有的时候，是不会在乎的……]
再迟一点，我可能就变心不想跟你一起死了。
“哄完了。”她气势汹汹地回答，别提多嚣张。
[你觉得，什么样的情况下，人才会后悔？]
“……你不是想假死吗？”
沙发上的血渍。
傍晚的杨柳垂坠在湖面，夜色里随着微风在湖上荡起涟漪。
“你还舍得回来。”她拧他，“十几天了，连条消息都不给！真有本事，跳个江跳得连警察都找不到你！”
凌思南被他逗得又哭又笑。
凌思南猛地抬起头，扯掉他的帽子，揉着他的短发胡乱呼噜了一通。
凌思南站在湖心的凉亭深吸了一口气。
“可是……”
“呜呜呜疼。”他装模作样地卖可怜，索性坐到凉亭的椅子上，把她拉到自己面前。
[姐姐你才要做好准备。]
那时候的他勾了勾唇角，桃花眼的眼尾也跟着微翘。
天色欲晚，他的目光在将夜的暗里抬起来。
他自杀之所以有说服力，囚牢之下优等生的故事之所以能让人动容，是因为……那日沙发上的血迹是真的，更是因为那些日记是真的。
“是你？”
凌思南的身子僵在原地，一张嘴翕动了半天，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整个人栽进他怀中。
为什么能这么淡定呢？
“假死哪有那么容易，何况我想光明正大地活着。”
……好像……迷路了。
“宝贝，别哭。”他摸着脑袋哄，“我才是弟弟，你这时候得哄我的。”
“你路痴的习惯还是没变呐，姐姐。”
她在上，他居下，握着姐姐的手，抬头悠悠地笑：“刻舟求剑当然找不到我。”
脑海中一句句浮现起他说过的话，但最重要的，还是那一句——
凌思南再度深呼吸：“我怕我会揍你。”
“同学，麻烦问一下，校门口……”
一如既往，语调懒懒。
那你得赶快。
她忽然扬起一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