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太阳融融的,身子却跟尸体似的冰冷而僵硬。
“暮生……”顾疏没把话说完,他看着殷朝暮抖得纸片一样的身体以及挺得笔直的脊背,知道这个男人自己撑得下来,所以沉默了。
接着整间房子都空了下来,空得让人窒息。
陆维父母很快就赶了过来,但再快也没能赶上送自己儿子最后一面。当王冬晨走进去告诉他陆维父母到了的消息时,殷朝暮正靠着窗户。王冬晨见他嘴唇都白着,吓了一大跳,随即见到顾疏陪在旁边,脸上并没有太忧心的表情,也就放了心。
他两人担心陆维父母情绪激动下,对殷朝暮做出不妥当的举动,陪着一起去了。好在两位老人家都是知识分子,情绪还算稳定:陆维父亲一直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叹气,陆维母亲则低垂着头哭噎不止。
两个五十上下的人背驼得厉害,竟好似再也直不起来一样,儿子的意外身亡彻底让这两位老人家失了最后的主心骨。
殷朝暮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没话交代,因为无论有多少话,都交代不过去。
自己都承受不了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再安慰别人去承受?
几人就站在最后搁置陆维的房间外面。隔着玻璃窗,陆维正安静地躺在床上,血迹已被擦拭干净,身上也看得出换了件整齐的新衣服。
他没动也没说话,很安静,完全不像是初认识时那个朝气蓬勃的陆帅。脸上蒙着白色的被单,殷朝暮还是第一次见到陆维这么乖巧地躺在一张床上——即便从前同一寝室,陆维睡着了仍充满活力,不时翻个身说点梦话什么的。
只有今天,才真正安静下来。不用再为他和王冬晨帮衬忙活,也不用再替他挡在身前。
明明有自己的梦想与追求,却总是默默为朋友兄弟的梦想与追求让步。
他们刚一走过去两个老人就注意到了。殷朝暮看了陆维父亲几眼,勉强分辨出他轮廓中陆维的几丝影子,老爷子眼一闭,根本不和他说话。陆维母亲擦了眼泪,穿着素净,就跟陆维本人一样,双眼特别明亮,一看就是很善良很会照顾人的那种。只可惜她明亮的眼睛哭得肿了起来。
过来之前殷朝暮就跟自己说了,绝对不说惹人难过的话,自己也不能无端伤心,晦气。于是他哑着嗓子说:“伯父,伯母。我是殷朝暮,你们别太伤心,小维知道了难受。”
陆维父亲冷哼一声:“听说原先该去现场的人是你?我儿子是替你死!”
殷朝暮听了也一阵黯然,真论起来陆维的意外亡故自己虽没有直接责任,但心里真的恨不得能重来一遍,至少不要再眼睁睁放陆维下车、那么简单地离开。潇洒地,就好像真的只需要一小会儿,就会回来跟他重新站在一起、吃他亲手做的菜。
就像是往常每一次聚会离开。
起码……也该说点什么,而非轻易走掉,好像只要等一等,再等一等,就能把他等回来一样。
他冲陆维父亲鞠了一躬,无所谓地笑笑:“伯父伯母,不管你们心里怎么看我的,认为是我害死了小维也没关系。如果想要打我、或是骂我,都请不要顾及。”他很平静地看了看顾疏,然后接着说:“我绝对不还手,只要你们能让我参加小维葬礼,我必须送他最后一程。”
陆维父亲看过来的眼神充满了恶毒的怨恨,重重一咳嗽,抖着手说:“你还想再去祸害他?!我儿子挺Jing神一个大小伙子,交了你这么个朋友就连前途都不要了跟你跑过来!现在人都死了,你还嫌不够。不行,小维得跟我们回京都!”
“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陆维母亲扯了一把老伴儿,转过脸细细看了看殷朝暮,脸上神情并没有责怪:“小维跟家里说过你还有东子,他每次一回家,念叨的都是你们这些朋友。他这短短一辈子都没讨到老婆,但对你们这几个兄弟,倒是允生允死。看来这也是他自己乐意的,我们没办法管。唉。我们当父母的,有什么法子管你们年轻人的事呢?”说到后面,忍不住声音又颤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殷朝暮死命咬着牙,感觉嘴里都发涩了,才把眼眶中shi意逼回去。
那老太太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表情都点飘地说:“你是最后见他的吧?能给我这当妈的说说,我儿子走得还轻松么?有没有受太多罪?”
“我见他的最后一面,是他打伞下车,样子很镇定。他从来都是我们中最坚强的一个,我想,我想应该也不会太苦。”殷朝暮根本忍不住,忍的狠了,连嗓子里的撕扯火烧都顾不上,只想把这段话说完。“他一直很坚强,走得……不算轻松,我一直在外面陪着,整整五个多小时……非常,非常坚强……”
“是么?”陆维母亲看上去很疲倦,勉强笑了笑:“你既然在外面陪着,他应该会高兴。我知道自己的儿子,最重兄弟情分了。他从小就是个实心眼儿的好孩子……小维,你对朋友都能这么上心,怎么就能狠心抛下妈啊小维!你怎么忍心丢下妈啊我的儿……”
两位老人家到最后都泣不成声,殷朝暮也知道自己不受待见,只能鞠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