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桩恶有恶报的义愤填词而已,可是对于张让来说,却是要承受着唯一的亲弟弟身死,张家香火断绝的悲痛。许多人会对他说,这是他弟弟罪有应得,可是,这话对他没有意义,一点也不能减轻他的痛苦。
在李溙带走张朔后,张让便火急火燎赶往桓帝处,桓帝还在秉烛处理政务,见到张让跌跌撞撞跑进来,脸色很是青白,不禁唬了一跳。连忙起身将张让迎到自己身边,揽在怀中。张让也顾不得桓帝是不是在处理什么要紧事,一刻也忍不了的央求道,“圣上,李溙将阿朔捉拿了,奴才求求您救救阿朔。奴才知道阿朔这次做的太过分了,但求您念在奴才只有一个亲弟弟的份上,保他一命吧——”
桓帝听得此事,虽觉张朔罪有应得,但瞧得张让一副风摧海棠的模样,心中也很是不忍,只得安慰道,“朕明早定召李大人与他说这事,命他留你弟弟一条性命。”张让虽听得这话心中放心了些,但眼神还是愣愣地盯住桓帝,桓帝瞧他那不放心的眼神,便明白他是想让自己越迅速越好,最好现在马上就急召李溙才好,不禁有些无奈。
“司隶校尉若想对犯事命官处以极刑,须先请示我,明早就召他入宫,你弟弟定不会有事的。现在已这么晚,若独为此事特召李溙入宫,传到天下耳间去,岂不是对你弟弟更不利。” 张让听着也觉得很有道理,想着今晚应该是没有事的,便依了桓帝的话,只待明早就好,虽然心中还是很不安。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云波谲(三)
张让整夜也并没有睡得太好,心中惦念着张朔的事,睡得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之间,张让只觉得仿佛殿外有人在挠门一般,起身推开门,只见张朔穿着一身白色的内衣,脸色苍白,身上并没有什么血迹与伤痕,张让的心才稍放下来,伸手拉住张朔的衣袖,高兴地唤道,“阿朔,你进来坐吧,别在外面站着了。”
张朔惨淡地笑了笑,“不了,哥,圣上有龙气护体,冲撞不得。我要走了,是来向你告别的。”张让有些呆呆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也代我好好照顾父亲吧,曾经我太不晓事了,只知道到处给你们惹祸,不干什么正事。落到如今的下场,都是自己造成的,我谁也不怨,哥,我想求你最后件事。”
张让艰难地动了动嘴唇,“你说吧——”
“我喜欢的人又笨又傻,是家中庶子,不受待见,希望哥能帮我顾着点,也不要什么大富大贵,平安喜乐就好。”
张让听着只觉心里堵得十分厉害,虽然不是很清楚状况,但如今张朔说什么,张让都只想应着。张朔见兄长都应了,便向张让笑了笑,转眼便当面消失在张让的眼前。
张让被唬得一身冷汗,才发现刚刚是在做梦,而桓帝还在身边好好地睡着,但心中却生出很不好的感觉,心慌得十分厉害。张让推了推身边的桓帝,催促道,“圣上,天亮了,快召李溙入朝吧!”
桓帝还有些乏得不行,但没法,也只得吩咐宫人进来侍候洗漱。才由宫女将帝服穿戴整齐,便见身边的大公公慌慌张张进来,瞧见张让后又不说话。桓帝早乏还没缓过来,有些不耐烦,便斥道,“磨磨蹭蹭的,有什么就快说!”
大公公抹了抹额上的汗,硬着头皮道,“昨夜李大人连夜审讯后,便将野王县令张朔给杀了!”说着悄悄瞄了一眼张让的反应,只见他霎时像失魂落魄般,脸色刷得一下全是苍白,桓帝忙搂住张让,拍了拍他的背,脸上有些怒气。大公公不禁把自己缩得更不起眼了,心中直晦气大清早的怎么自己就成了这个报丧的人,倒时不要把无妄之火迁怒到他身上才好。
人总是在感觉到危险的时候本能地妄图把自己缩得更小,仿佛这样就能增强自己抵抗生活的密度,或者减小自己受到侵害的范围。只是自从人不再是靠本能生存的动物后,这些本能只会显得有些可笑而多余而已。
张让不禁捏紧了自己的手,手都被扭曲得有些变形,泛出青白色,指节都露了出来,浑身不断地发抖着,果然阿朔真去了,肯定就在那个时候——张让只觉得,如果自己再坚持一点,再任性一点,也许阿朔就不会死掉了。桓帝让宫人都退了出去,扶张让坐到榻上,将他在怀中抱紧。
张让将脑袋埋在桓帝怀里,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哭泣。想当初被送进宫里时,阿朔还是一个两三岁的nai娃,很是喜欢黏着自己。虽然家里一贫如洗,但是母亲很温柔,总是会摸着自己的头,让自己好好照顾弟弟。自从生下阿朔后,母亲身体就一直不太好,父亲是一个很老实憨厚的人,挣得的几个钱大多都贴了药钱。母亲在病榻缠绵了几年,最后还是去了,张让还记得母亲离去的时候那无比眷恋和担忧的眼神。她的儿子还那么小,她却不能看着他们长大,如此穷苦的家境和不平的世道,却得扔下他们。
母亲去后连下葬的钱都拿不出来,恰好村里有个在宫里做了太监的,听人家说在宫里混得是风生水起,至少大鱼大rou是不用愁的。而且送进宫里去还能得几个钱,葬了母亲后还剩一些,也能缓一下家里的困境。张让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