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只是做了个可怕无比的噩梦罢了。
屈湛给她洗了个脸,拥了她好一会儿才轻舒了口气,“疏晨,你刚刚……叫你妈妈了。”
共枕这么多年,疏晨从来没有说过梦话,这是屈湛第一次听到,还是如此绝望悲戚地哭喊了声“妈!”——他料到她该是做了噩梦,当机立断叫醒了她。
疏晨没说话,屈湛便摇了摇搂着她的手臂,“怎么不说话,嗯?”
疏晨往下躲了躲,隔着睡衣在屈湛手臂上咬了一口。
“我梦到下雪天自己去学校,然后摔了一跤,流了好多血,不知道孩子有没有掉。”
听到最后一句时屈湛心头都忍不住一紧,何况身临其境的疏晨了。
他亲吻她的眉心,听到她略带伤感地打开话题,“阿湛,你知道为什么我对我妈誓死不会和解吗?”
“别说傻话!”
“不是傻话!因为,她对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应该的。她的所有道歉,所有原谅,只会让我欠她更多。”
“我全都记起来了阿湛。”疏晨坐起身,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我在梦里经历过一遍,什么都想起来了。”
“在我还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一次我看到妈妈靠在楼梯上,好像很累的样子,我就想起了老是和哥哥玩的直接从扶手上滑下去的游戏……于是,我就像平时帮哥哥滑下去一样,推了妈妈一把……我现在都还记得我妈从楼上摔下去时惊慌失措的惨叫声,以及,她滚到一楼地毯上时,浸shi地毯的腥红。
“我虽然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知道自己伤害了她。
“之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她……再见时,就是她抱着疏晨回来……然后,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从那天起,我就没有妈妈了。
“我以为我忘记了,我以为我晕血是因为大哥因为痛经,可是直到那天我知道疏桐是若梅阿姨的女儿,我才终于、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会失去妈妈、得不到她宠爱了——因为是我亲手杀死了那个本该叫季疏桐的、爸爸与妈妈亲生的天使……
“这么一想,季博征那臭老头对我的厌嫌,恐怕也是那时候起的。
“他恨我,就像恨令我nainai难产过世的爸爸一样。”
难过地说完这些,疏晨低着头声音闷闷地传来:“其实……她也是关心我的。”
“你还记得我们……在小旅馆的那个初夜吗?我离开后内心实在是太慌乱了啊,第二天我和祁隽就被爸爸的人带去了西雅图,可是在那里,我见到了她。”
“尽管,她就凭当时的情形判断和我在一起的人是祁隽,后来以此……唾弃过我。
但因为她是局外人啊,她并不知道,一直以来和我在一起的人,是你。”
“阿湛,这也是我离开你的原因啊。”
“因为我终于明白,我得到的那些都是侥幸,所失去的,才是人生。”
“而我的人生,早就在恨自己生身母亲的那刻,被断送在自己手中。”
一番沉重的叙述后,季疏晨如释重负,屈湛却神情肃穆泠然。
他对疏晨说:“疏晨,我赌气和你解除婚约的时候,你受了很多委屈吧?”
“我相信,这绝对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情了。”
“后悔为什么我会被自己所谓的三观绊住手脚,又一次放任你离开。我还自诩是爱你的呢,却没有‘against reason’、‘against peace’。”
果然爱情啊,不失去过一次理智、违背过一次常理,怎知爱人的“爱”,有怎样深重艰涩的意义。
屈湛话锋一转:“可是这么一想,你妈妈对你或者说你爷爷对你爸爸,不就是犯了和我当初一样的错误吗?”
“所以疏晨,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疏晨用指尖抵住屈湛的唇,“我原谅你了啊。因为是我先犯错的,是我先把杂质掺入我们的爱情里的。”
屈湛拿下疏晨的手,淡笑,“你看,我道歉了,你原谅我了。这个过程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不是吗?”
“跟你妈妈好好道个歉吧疏晨,她一定会原谅你的。”
“她对你的爱,一定比你想的更深厚更伟大。”
疏晨想起梦里黎若雪奔溃的哭声,心碎得这么真实。
她在屈湛鼓励的目光下凭着头皮拿出了那支旧功能机,与梦里情景重现般,她找出了第四位联系人,拨出。
此刻的故乡的夕阳当是下山了,不,现在快到冬令时,那儿的天都黑透了。
他们在吃饭吧,而她的手机会不会恰好……
“您好?”电话被接起,黎若雪一成不变的官腔让疏晨有些退缩,但她总归不是个会怯懦的人,她调整气息后郑重其事地继十七岁以后,第一次开口叫黎若雪:“妈妈!”
电话那头迎来的是长久的沉默,疏晨无可奈何地:“我是季疏晨。”
“我知道!”黎若雪接得飞快,又像是生怕语气不够热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