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高估了目前右脚的承受能力,身子不受控制向右斜去,幸好身后屈湛还没走,一个箭步冲上来扶住车龙头,用胸膛挡住季疏晨跌下去的身子。
季疏晨方才怕撞到小孩子吓得冷汗沾衣,一抬头,那孩子已经毫发未伤的逃走。屈湛见季疏晨额上沁出汗珠,以为她伤了旧伤,神色紧张的扶着她从车上下来坐到长椅上,蹲下身去脱她的运动鞋,再去脱她那短筒袜时,双手却被抓住了。
季疏晨面色紧张地摇头:“不要。”声音都染上了哭腔。
屈湛收回双手站起来,动作极快地跨上了车,脸色比方才更沉了:“上车。”
季疏晨两腿并拢靠单脚跳上了后座,双手放在座椅上看路。居然骑到他公寓楼下来了,季疏晨这才有点羞愧地烧红了脸。
伤口没有撕裂,可能只是因为旧伤未痊愈,所以尚有些疼。季疏晨抱膝乖巧地坐在屈湛公寓的沙发里,屈湛似乎最近住在这里,冰箱里备粮不少。
屈湛做了简单的牛排,季疏晨在他慑人的目光下吞咽下一颗西兰花后,正瞅着第二颗,屈湛电话响了。季疏晨飞快地叉起那枚绿油油的西兰花扔进屈湛的餐盘里,那颗被甩得远远的西兰花绿得很是委屈:为什么要抛弃咱……
屈湛回到餐桌上时一眼就望见了餐盘里那颗被叉得面目全非的西兰花,他在心中长叹一息,认命地吃了它。
吃完,他擦擦嘴站起身对季疏晨道:“你爸怕你骑单车环游世界去了,电话打到我这儿。今天太晚了我不送你回去了,你就睡在这儿吧,明天我送你去机场。”
季疏晨瞪大了眼睛,眼见着屈湛转身就要出门了,她叫住他:“你要去哪儿?”
屈湛高深莫测地转过头来,那表情,分明是在说“你管得着吗”。
季疏晨这才急了,气馁地说:“明天我就要去德国了。”
“我知道。”
“我们言归于好吧,”季疏晨故作轻松地歪着脑袋,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屈湛,“你不要误会哦,我说的不是情人的那种,而是——”她努力想着措辞,最后还是放弃了。像一条吐泡泡消遣的金鱼,用破折号延音。
屈湛挑眉冷哼:“凭什么?”出尔反尔的女人,不是你绝情说要做路人的吗?
季疏晨不意外地勉强一笑,放任气氛降到更尴尬的冰点,然而,就在这个他们决定坦然面对言归于好后势必陌路的凉夜里,季疏晨没由来的,轻轻轻轻问了屈湛一句话,一句令屈湛毕生难忘的话。
她问他:“屈湛,你对我,最后还有什么遗憾吗?”
我问佛:世间为何有那么多遗憾?
佛曰:这是一个婆娑的世界,婆娑即遗憾。没有遗憾,给你再多幸福也不会体会快乐。
于是她抱着以为他不会懂的心态,渴望他对她说一句“有”。
只要他对她说“有”,她就能放下一切,竭尽所能挽回他。
可是屈湛懂,并且是真的不想给彼此任何相互折磨的余地了。
于是他说:“没有了。对你,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心如死灰。
这一刻季疏晨才真正感受领悟到,她是真的失去这世间只此一人的屈湛了。
她想起年少时在同桌抽屉洞里翻来看过一本小说,讲的是一对男女三生三世的故事。
第一世,他是修道之人,不能和那个姑娘终成眷属;第二世,他被嫉妒蒙蔽了双眼,误解她至死;第三世,他们历经艰辛最后却还是没有在一起。
因为到了第三世,他们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而现在,他心平气和风轻云淡地说,他对她已经没有遗憾了,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之间的三生三世,也到此为止了?
想到这儿,季疏晨一下子不管不顾地扑上去抱住屈湛,右脚腕有点疼,可是比起心脏钻心的疼,这什么都不算。
“你不准走!不准走!”
见季疏晨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屈湛觉得浑身上下更加疼了,他抱起她,终于找到了所有情绪的宣泄口,再也不能压制住体内汹涌的情chao,狠狠吻了下去。
这场欢爱猛烈得像是一场厮杀。季疏晨从来没有过像今夜这样,哪怕盛情回应屈湛每一个吻,每一次抚慰,都好似还不够。而驰骋在她身上的屈湛更是一次又一次,化身凶猛的野兽,嘶吼着在疏晨体内爆发,每一次挺进,都用力得像是此生最后一次。
所以,请一定不要鄙夷这场欢爱,对于这对或许即将永别的青年男女来说,这更像是一场仪式——一场亲眼见证他们从彼此生命之中退出、眼见着他们的爱情下葬的仪式。
灼热的激情退烧后,Jing疲力竭的两人和过去很多年一样相依相偎着,此时却不约而同地假寐,想要清醒地等着这个最后一夜悄然离去。
其实,已经够了啊——季疏晨入神地望着屈湛俊逸的侧脸,心中呢喃道。她爱了这个男人十年,与之共度七年,已经是非常非常幸运了。
有的人爱别人一辈子都盼不到一次回眸一个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