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坚硬的脑壳里一寸寸顶出去,它们撞破了颅骨穿透了皮肤,桀骜不驯的形状仿佛在风雨里昂然怒吼。天地变色!
两条长翅骤然收拢,这钢筋铁骨铸造成的铁翼若合拢的茧,将何米与盈先生包裹在小小一方天地中,再不允许他人近身。
狂风大作比之前更加猛烈,山呼海啸滚卷而来,冷厉的风雨将遥长的巨幕撕开,恶灵从海底露出狰狞的爪牙。北崖下的巨浪腾起数米,翻涌的波涛与天地融为一体,纯黑色的风卷云有如海天一线,将地面的一切笼罩在无休无止的黑暗之中。
连绵生长的树木被狂风刮得四散零落,东倒西歪的电线杆随风起舞,在居家跑走时留在家里的电视犹在吱嘎出微弱的电流,气息不稳的女声在电流里断断续续:“——上空风向异变,降雨量已达到——不知名海啸即将登陆——·转移到安全地带——”
屏幕一闪,女声也突然消失,桃源镇陷入一片诡异的黑暗之中。
山体上的碎石轰隆隆沿着山脊向下滚,涂先生早在何米受伤滚落的时候就尖叫着跑了过去,一路狂奔摔了数次,根本就没有看到从头上滚落的巨石,等他感觉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就这样摔在原地,看着来夺取他生命的巨口越张越大,只能惊恐地闭上了眼——
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
千钧一发的时候,有股力量拉着他向身旁一甩,然后便是一声闷哼。
涂先生慌忙睁眼,正看到捧着手臂伤口的胡先生倒在身边,因为疼痛的缘故,胡先生从未出现的长硬卷曲的尾巴都冒了出来,颜色艳丽的橘红色尾巴上圈着一团团黝黑的斑纹,此时那斑纹似乎都因为疼痛绷紧了,团团越过胡先生的身体爬过来,紧紧缠绕在涂先生的腰上。好像在渴求着什么安抚。
“胡先生你怎么样?”涂先生鲤鱼打挺爬起来,几步赶到胡先生面前,一把脱掉衬衫卷了几卷想系在对方伤口上。只是布料刚刚碰到,胡先生就闷哼一声,额头上的冷汗流的更急。臂骨并不仅仅是受伤——·而是骨折了。涂先生这副手足无措的模样让胡先生自嘲地轻笑起来:“这么担心做什么?你不是要和我老死不相往来么?”
内心的恐慌让他想逼涂先生发怒,谁知后者并不理他,只是依旧快速地将衬衫做成一个拖兜的模样,仔细地抱着胡先生的手放了进去:“我不原谅你,不代表我与你是陌生人。”
胡先生心口一窒,特别想用完好的那只手臂把涂先生搂过来,与他舌头打架地啃到地老天荒。
他对涂先生努嘴:“把我的对讲机取出来。”涂先生帮他把对讲机放到耳边,听他有条不紊地和桃源镇风险警报局的局长交流,让局长想办法从建设小镇之前挖出的密道里将人转移出去,除了贴身证件和手机外不准带其他财物,妇女和小孩先走,年轻力壮的男人断后。
这场灾难,不知要何时才会停歇了。
何米一出事,盈先生也紧跟着神志不清,他随手将毛玖扔到一边就上前去接何米,毛玖因为毫无防备被推倒在旁,脑袋恰巧装在块凸起的岩石上,头晕目眩了好一会儿才重归清醒。
在这种天旋地转的痛苦中,他的记忆被外力撕开了。
长久的、早已尘封在脑海深处的回忆。
关于他与焦先生的初遇,关于他到底为什么还能活下去。
记忆里的焦先生伸手掏出了他的心,毛玖当时本就是将死之人,对此毫不在意,因而竟因情绪的平静,在被掏心后没有马上死去。
视野里都是血雾,他手脚扭曲软在地上,血流四散摊开一丛丛淹没了土地。他半合着眼睛,脊椎神经却在做着最后的挣扎,抽搐着身体靠向自己的心。
焦先生盘腿坐下,抿着嘴唇,仿佛对面前这个挣扎着想要活下去的生物充满了兴趣。
他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直到毛玖黝黑的瞳仁儿即将散开,焦先生才舔了舔嘴唇,缓缓掀开衣服露出胸膛。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将手臂从胸膛外向里压入,越压越深,越进越慢,整个手掌都塞进去之后,他才咬着牙喝了一声,迅猛地将手臂抽了出去。
银光大盛。银瓶乍破水浆迸,这烈日光辉与那银色交相辉映,耀入毛玖几近弥散的神智中。
焦先生慢条斯理地伸出手里,将那银色的元丹一分为二,一半放回了自己的身体,另一半却送进了毛玖的胸膛。
他依旧记得焦先生当时的面容,冷肃的神情下有一缕无法掩饰的紧张。
再之后的记忆就是模糊的了,不知焦先生是否有意为之,他从来不说是如何将毛玖救起,这让毛玖以为,救他这样的生命对焦先生来说轻而易举。
但似乎不是。焦先生有过很长一段的时间的恢复期,那段时间他脸色蜡黄身体虚弱,在烈日下行走都要戴着斗笠,每日一共二十四个小时,他有二十个小时都在昏睡,只有四个小时能起来进食并补充体力。
足足过了三年,他才恢复初见时的强壮模样。
那么他毛玖能从濒死的状态中重新活过来的原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