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
卫微自赵如磨死后一直浑浑噩噩,有时候知道那人尚在,即使见不着面,心里到底有个念想,与Yin阳永隔毕竟不一样。除了上一次在雪地里睡着了,卫微没有什么变化,或者说这种变化就像温水煮青蛙,外人看不出来。他变得越来越了无生气了,虽然之前性子就很淡,但到底还是正常读书习字教书,但是现在,他记忆力衰退,通常是别人和他说了什么,他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在和他说话。有些时候话说着说着就忘了上一句说了什么,正打算打水洗脸,结果走到地方却半天也想不起自己来这做什么。旁人看着,有下世的光景,可卫微还如此年轻,着实不应该。
卫微守着偌大的家财,本身又是不好强的性子,自然镇不住底下那些偷jian耍滑的,再加上卫员外与赵如磨相继离世,越发提不起打理庶务的心思,倒是便宜了那起子小人。到了第二年的春天,河间盛极一时的卫府似乎与遭遇火灾的许府一起衰落了。
荀域惦记着老残走时交代让他多照看卫微,一连几天没有看到他露面,于是去卫府看看。去卫府叩门,只有一个老头守着,说少爷今日一直没有出房门一步。虽然卫员外已经过世,按理说卫家没有比卫微辈分更高的,少爷这个称呼不合时宜,但是这些老人一辈子生活在卫家,也是看着卫微长大的,称少爷习惯了,一时改不了。
荀域进屋一看,卫微穿着不知多少天以前的衣物,休息时连外褂也不脱,就这么直直地躺着,不修边幅,要不是有一群忠心的老仆人收拾着,恐怕根本就不能见人。
荀域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人弄醒,看着卫微一副只愿意躺到天荒地老,疲惫地连一根手指头也不想动的样子,悠悠地叹道:“赵兄去了,你怎么不跟着去?”
熟睡的人突然面部抽搐,眉头紧缩,一时十分难看。眼皮抽搐半天,最终连睁开眼的力气也没有。
屋子里没有酒气,荀域知道这人不是宿醉不醒,伸手去推,再使劲摇,毫无反应。就在他想着要不要直接把人拽下去的时候,这人才悠悠转醒,睁着一双朦朦胧胧的眼睛,也不说话。
荀域心里不痛快,却说:“我今次前来,为的是赵兄离世许久,虽然没落个全尸,到底还存有一两块尸骨不是?寻思给赵兄做个衣冠冢,不知葬在何处比较合适?为此特地来与你商议,毕竟你们十几年的交情,说得不好听些,也不知道他是为谁死的。”说完特意瞅了瞅卫微的表情。
然而卫微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了,沉默了半天才声音沙哑地回答:“就葬在南山吧。”
荀域却像看见什么稀奇物什一样站起来端详了卫微半天,蓦地大笑起来。卫微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只是迷茫地看着。
荀域笑罢,指着卫微道:“也不知道老赵瞎了哪只眼,看上你这么个东西!你倒还真以为他死了?实话说,我半个字也不信。老赵的性子烈,宁折勿弯,为了反将敌人一军堵上自己的性命,很像他做的事。但是,他只是性子拗些,又不蠢!况且你还好好地在这儿呢!”言下之意是他又不蠢,瞒过众人的眼就是,犯得着赔上自己的性命吗?更何况你还好好地活在这,他怎么舍得寻死?但是这话露骨,荀域也没说出来,只点到为止。
卫微如梦初醒,听见荀域继续说:“真是个榆木脑袋,我和他多少交情?我都能看清的事,你反倒深信不疑?他走之前不会什么都不留下的,我是不知道,但他肯定会和你说。你好好想一想老赵之前都和你说了些什么。”见卫微仍旧懵懂,但自己提点的目的已经达到,这人有什么醒悟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一说完拍拍手走了。边走边想:世人不是眼瞎,就是心瞎,真是奇了怪了。
卫微听了荀域的话,如在梦中,等反应过来,荀域早已没影了,天也黑了。但是他苦苦思索,却什么线索也没有,越着急,脑子里越是一片空白。
不知被记忆中的什么刺激到了,赶紧去用冷水洗了把脸,似乎更清醒了些,但还是一无所获,因为临别前的那次碰面,赵如磨根本就不愿意交流,只是让自己走。再想想,似乎能更清醒地回想起赵如磨那会儿说话的顺序,每一句的语气,以及当初没有注意到的深意,他突然能够更清楚地明白老赵当时的心情,临死之前无话可说的心情,但是还是一无所获。
卫微就这样躺在床上一直想,想到深夜时突然大叫一声弹了起来,像得了哮喘一样翻箱倒柜,哆哆嗦嗦地终于在桌脚下找到了当初老残留下的锦囊,红底青线。卫微感觉自己的心跳到嗓子眼里,打开锦囊,发现里面有一张纸。突然有一种决定生死的时刻到了的感觉,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才颤抖着举起来就着月光看,纸上写着两个字:
可待。
第40章
可待。
之后卫微总算找到继续生活的念想,每日也不浑浑噩噩,而是开始学习一些新的东西,包括:作画,写诗,唱曲,意图转移注意力。
找来崔白《双喜图》、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与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的仿本每天对着看,看完以后临摹。本没指望能临摹出什么样来,